朱元璋上位不久,做了一件大事,他要把亚圣孟子移出庙宇……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孟子虽不及孔子伟大,但多少也是“子”级别的,论分量,论地位,那也是杠杠的。
最最重要的是,孟子是儒生们心中的超级大偶像,精神领袖。
孟子博学多才,还是个超级辩手,妥妥的明星一枚,到哪都掩盖不住他的光芒。
尤其是他的诸多思想,简直就是很多仁人志士的行为指南。
偶像被欺负,儒生粉丝们怎能不急不气,他们誓死也要反对朱元璋将孟子移出孔庙。
明太祖朱元璋坐上了江山,就盘算着怎么坐稳屁股下的位子,一个个剪除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弟兄,他还制定残酷律令,剥皮实草,开设东厂西厂,大兴文字狱,一心维护自己逆天改命得来的皇权。
谁要胆敢藐视皇权,那就一个字,杀!
这样残暴的朱元璋,怎能容得下狂傲的孟子,孟子的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那可是赤裸裸的挑战君威啊!
除了这个,孟子还不服皇帝对臣子的绝对统治,说什么,皇帝拿我当手足,我就拿他当心腹,他把我当犬马,我就当他是个国人同胞而已,他要把我看作草芥,我就拿他当仇人。
朱元璋在书里看见这样的孟子,那可是气得要死,直接定性孟子之说为歪理邪说。
虽然孟子已作古千年,但朱元璋就要跟个死人过不去。
他说孟子若活在当世,酷刑自然是饶不了。
只怕不只是酷刑,若孟子活在明朝,抑或是有个像孟子那样的读书人,被夷三族都有可能。
人不在了,但不能留着他的思想荼毒那些不安分的书生。
于是乎,朱元璋下令删除《孟子》中不利统治的章节,同时下令把孟子牌位请出孔庙。
此举对天下读书人来说,比遭遇背叛更痛心,比八级地震更震撼,因为,这无疑是精神谋杀!
孟子是他们的超级偶像,偶像被请下神坛,也就是否认了他们一直奉行的那套行为准则是错误的,他们怎能不群情激愤!
书生抗议,朝臣死谏,最后朱元璋无奈,重新迎回孟子牌位,配享祭祀。
历代皇帝都没有视孟子为洪水猛兽,偏是乞丐皇帝朱元璋心里容不下,不过这一场跟古人怄气,朱元璋形式上输了而已,他的高压统治从未改变。
朱元璋恼怒孟子的张狂,不过,孟子确实张狂,不像孔子那么好脾气,孟子谁的面子也不卖,想怼就怼,而且丝毫不留情面。
齐宣王,对,就是那个滥竽充数里的国君,爱面子,爱排场。
他想见孟子,但又摆谱儿,假称生病,派人给孟子传话,要他上朝相见。
孟子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肯顺着台阶下,他干脆也称病不见。
别人催他上朝,他怕烦干脆躲朋友家里去了。
朋友问他:我只见齐王对你恭敬,咋没看见你对他恭敬呢?
孟子又开始一脸骄傲:天下有三样最尊贵的东西,爵位、年龄和德行。
朝堂上,爵位最尊贵;乡邻间,年龄最尊贵;至于辅佐君王治理百姓,最尊贵的当然是德行。齐王凭啥以他的爵位来怠慢我的年龄和德行。
有作为的君主懂得礼贤下士,商汤先俯身向尹伊学习,再视他为人臣,齐桓公重要管仲,也是如此。管仲尚且不可以被人召唤,更何况我连管仲都不屑呢?
对于晏婴和管仲,他很不屑,最烦别人拿自己和他俩相提并论。
他还如此大大方方夸自己: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孟子,就是这样,大写的一个狂字,不把君王放眼里,你什么王权富贵,我虽草芥布衣,肚里有才,身行有德,就跟你一样尊贵。
跟齐宣王 论政,孟子也是毫不客气。
孟子说,鳏夫,寡妇,孤老,孤儿这四种人最可怜,实行仁政,一定得先考虑他们。
齐宣王连连称赞。
孟子反问他,既然说好,你咋不实行呢?
齐宣王倒也磊落坦荡:我有个毛病,我爱财。
换做旁人,早见好就收了,孟子不,他也不愣头青似的抨击齐王,反倒是顺着齐宣王的话茬,让他无力招架。
孟子是这样回答的:从前公刘也爱财,在他的治下,家有余粮,军有军粮,大王爱财,能想到百姓也爱财,这对施行王政也无妨啊?
齐宣王铁着脸自我揭短:我还有个毛病,我好色。
一个君王,被逼到没羞没臊的份上,孟子他老人家还是不依不饶。
孟子说:从前周太王(周文王祖父)也爱女色,非常宠爱妃子太姜。那时百姓安居,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大王好色,能想到老百姓也爱女色,这对施行王政有啥影响?
齐宣王被逼到无处可退,只好哑然。
这般没眼色的孟子,齐宣王内心估计有一万匹马在奔腾。
这样的孟子,善辩还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齐宣王敢重用吗?
再加上他那一套仁政思想,适合太平世治世,在群雄纷起的时代,国君们比得是谁的拳头硬,孟子的那一套不逢时,不落地,齐宣王把孟子抬得很高,尊为卿相,但只敬不重要,只给孟子一个虚名,给自己赢得一个重视人才的美名。
作为孔子思想的继承和发扬者,桀骜的孟子注定是落寞的。
铁齿铜牙两片嘴,孟子行走江湖,靠的是他那聪明的大脑,和两片能说会道的嘴唇。
学士告子跟孟子辩论人性。
告子说:“天生的禀赋就称为性。”
孟子反问:“天生的禀赋就称为性,那就等于说白色的东西就称为白吗?”
告子点头称是。
孟子接着说:“那么白色的羽毛之白就好比是白雪的白,白雪的白就好比是白玉的白吗?”
告子再次点头。
孟子说:“那么狗的本性就好比是牛的本性,牛的本性就好比是人的本性吗?
面对孟子的这套归纳演绎,告子一时哑然。
孟子无疑是天才辩手,他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言语下套,让你乖乖被牵着走。
孟子一会儿像个哲学家,一会儿又像个赖皮,跟这样的人辩论,估计,你我都要气到吐血。
有一回,孟子跟另一位论辩高手淳于髡过招。
淳于髡是齐国的客卿,也是一位大思想家,博学多才而善辩,跟孟子对辩,高手过招,分外精彩。
淳于髡先发制人,他问孟子:“男女之间不亲手传递接受东西,这是礼制吗?”
孟子乖乖说是。
淳于髡开始设套:“如果嫂嫂溺水,要伸手去救她吗?”
孟子顺其自然接招:“嫂嫂溺水不伸手去救,简直就是豺狼。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是正常的礼制;嫂嫂溺水,伸手去救,是一种权宜变通之计。”
淳于髡话锋一转:“如今天下百姓都淹入水中,先生却不伸手去救援,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见招拆招,回击道:“天下百姓都淹入水中,要想救援,要用‘道’去救援。嫂嫂淹入水中,只是伸出一只手去救。你想让我用一只手去救援天下百姓吗?”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孟子的反应太叫人佩服。
向来善辩的人,其实都是不怎么受欢迎的人。孟子弟子公都子曾问孟子,为啥他这么喜好辩论。
孟子却长叹一口气。若能活成和平鸽,谁愿意活成刺猬?世人知他善辩,写起文章来洋洋洒洒,气势逼人,却不知他是不得已。
孟子的善辩,其实是为了替儒家学说出头。他的善辩是因为背负使命。当时诸侯国烽烟四起,杨朱、墨翟言论充斥天下。杨朱很超前地提出了:为自己而活。
墨翟主张兼爱,非攻,要建立一个大同社会。这两种主张,孟子极为批判,他认为为自己而活是不要君,兼爱是不要父母,无君无父,则与禽兽无异。
劣币驱逐良币。孟子要为自家学说代言。
他要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发扬儒家学说,捍卫先圣道路。
孟子披了一身刺猬皮, 满身铠甲,只为传道,只可惜生不逢时,英雄无用武之地。
乱世出将才,太平世出卿相,孟子虽被拜为卿相,不过虚位罢了。他那一番慷慨陈词,在当时不过是水花一溅,但在后世却是光芒万丈。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短短8个字,却似洪钟,敲响了两千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更是成了不少人砥砺自我的座右铭。
落魄时的郭德纲有一次,下晚班赶不上公交,徒步回家的晚上,站在天桥,在荒凉的夜色里,哭着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孟子的善辩,使得儒家思想得以被看见,被听见,也因此流传了千年......
孟子,摆着一副睥睨天下,谁与争锋的傲娇模样,但听闻不如他的乐正子鲁国执政,他竟高兴得睡不着觉。
乐正子这个人,能力一般,既非聪明过人也非见多识广,凭啥让孟子如此大喜?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人能听进去好赖话。在孟子看来,能听取善言,治理天下都绰绰有余,更何况一个小小鲁国?
喜欢听取善言,则四方贤士不远千里来为他出谋划策,听不进善言,则会自满。自满只会拒贤人于千里,而招致谄媚逢迎,离误国就不远了。
孟子有才,该骄傲就骄傲,但绝不妒才。
肚子里能装天下的人,又怎会自负得不容人,既生瑜何生亮的狭隘,孟子怎么会有呢?
被虚位以待的孟子决心离开齐国,不听孟子建议吃了败仗的齐宣王,送房子送万担粮食要挽留他,他还是要走。
最后,齐宣王要送他百镒黄金(一镒20两),他拒绝了。
但是过宋地时,宋国国君送了他七十镒,他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在薛地,薛君送他五十镒,他也干脆地接受了。
弟子大惑不解:先生,您一会儿受,一会儿拒,总有一次是错的吧?孟子却摇头,他不要无名之钱。
他要远行,宋国国君说这是他送的是盘缠,所以孟子就收了。
在薛国境内,兵荒马乱,薛国国君说这是送他买兵器的钱。
但是齐国国君送钱,却师出无名,没理由却送钱,在孟子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收买,这钱,不要也罢。
一会儿拒钱,一会儿收钱,难免落人口实,但孟子毫不在乎。孟子就是活得这么恣意。
就连世人唾弃的不孝之子匡章,他也为他辩解。
匡章因与父母意见不合,父母不睬,住不到一起,而被全国唾骂为不孝子。
但孟子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匡章没有不孝亲,既不是懒汉赌徒,置父母生活于不顾,也非做丑事让父母蒙羞,更没逞强好斗危及父母。
别人纷纷对匡章避而不见,孟子不但与之交游,还对他以礼相待。
孟子才不在乎什么人言可畏,他自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自己坦荡磊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就是孟子,一个才气霸漏,能言善辩,敢说敢怼的人,活得自在,活得坦然。尽力游说君主实行仁政,不被采纳也不愤懑,照样自得其乐。
孟子说他有三乐: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他的一生太忙,忙着怼人,忙着育人,时而锋芒毕露,时而又虚怀若谷,像个智者,又像个疯子。
这样真实率性,坦荡的孟子,是你一直想成为的那个人吗?
. END .
【文| 花岸】
【编辑| 丹尼尔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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