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北大陈平原教授,曾著一《书生意气》,今见一同题(2001年9月,云南人民出版社),厦大易中天教授著。——随手,打开:内专文有《盘点李泽厚》有《走近顾准》,又有《劝君免谈陈寅恪》。录数行:
“疑团很快就因史料的披露而冰释。原来这陈寅恪并非等闲人物。他的祖父陈宝箴,未出道时就为曾国藩所器重,后来官居湖南巡抚,是戊戌变法时推行新政的风云人物。父亲陈三立(散原先生),早年和谭嗣同、徐仁铸、陶菊存一起,号称“晚清四公子”,晚岁则以诗文著称……”
散原先生膝下,三女;又五子:衡恪居长,即师曾,艺坛一代宗师,书画篆刻,莫不精通,昔与弘一(李叔同)齐名,号为“南李北陈”。早岁应吾乡张蔷翁邀,执教南通师范,据吾乡故画家王个簃先生《随想录》:为海派“吴昌硕先生的大弟子”。工诗。尊师之尊师钱仲联先生,撰《近百年诗坛点将录》,点其与隆恪,为“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而据吾乡章品镇先生述,诗文一途,散原老人,诸子之中,却独称许方恪,当众称:“作诗,七娃子(方恪行七),尚可。”钱先生《近百年词坛点将录》,则点其为“独火星孔亮”。有吴鲁芹先生,撰《武大旧人旧事》(龙泉明,徐正榜主编,2000年元月,《走近武大》,四川人民出版社),记及登恪,称“他的长兄陈师曾是大画家,二兄陈彦通则是以研究目录学望重士林”。隆恪诗词造诣固高,学的却是财商,从业则为金融,表字彦和;彦通实是方恪的表字。弟冠兄戴了。方恪解放前曾执教沪上一高校,一度出为教务长。解放后先在南图,后到《江海学刊》;登恪老八,亦诗人,教授,早岁留法,归国后先执教青岛,后到武大,于中文系讲小说史,在外文系授法国文。一度出掌文学院。著有长篇《留西外史》。至于寅恪先生,有题在先,“免谈”。
虎父无犬子,反之,或亦无不可。散原老人,几为近世旧诗坛第一人。为清“同光体”诗群祭酒,江西派魁首。汪辟疆先生《光宣诗坛点将录》,点为“天魁星都头领及时雨宋江”,而钱仲联先生似不屑于汪录,以其几为“同光体”一家之《点将录》,而别作一录。纵如此,散原老人之排名,亦只后挪两位,为“天机星吴用”,钱先生尤赞曰:“印度诗人泰戈尔来华,特访三立,与之共影,可谓名动中外。智多一星,当仁不让”。钱钟书先生《围城》里,叙及一桩文事,“一开笔做的就是同光体的”的董斜川,在江船上与方鸿渐谈诗:
“当然是陈散原第一。这五六百年来,算他最高。我常说唐以后的大诗人可以把地理名词来包括,叫‘陵谷山原’,三陵:杜少陵、王广陵——知道这个人吗?——梅宛陵;二谷:李昌谷、黄山谷;四山:李义山、王半山、陈后山、元遗山;可是只有一原:陈散原。”说时,翘起左手大拇指。鸿渐懦怯地问道:“不能添个‘坡’吗?”
“苏东坡,他差一点。”
这个“一开笔做的就是同光体的”董斜川,原型,据李洪岩《钱钟书与近代学人》(1998年2月,百花文艺出版社)所述,既是吾乡名诗人冒郊鲁(叔子),父广生,字鹤亭,钱录里点为“天贵星小旋风柴进”,俱各诗名在外。陈散原“天下第一”,亦未见即冒叔子基一己之好恶,而作过誉之言辞。前有“同光体”的理论家陈衍(石遗),光绪三十四年张诗人榜于京,第一名空缺,第二名郑孝胥,第三名即散原先生。后有俞大纲(俞明震子)评曰:“散原先生诗,笼罩万有,出入百家,其境界之高,造语之工,不独为近代第一高手,即魏、晋、盛唐,亦乏匹敌”(《寥音室诗话》)诗界革命派之梁启超,《饮冰室诗话》里亦赞散原:“吾谓于唐宋集中罕与伦比”!
遂有北大新故约略一年的学者、诗人金克木先生散文《吴公子保初》,开篇——
“明末有四公子,清末也有四公子,其中谭嗣同声名显赫,陈三立以诗名家,另两位是丁惠康和吴保初,现在有些冷落了。”
所谓 “晚清四公子”,易教授的所述,与克木老有所出入。小子学浅,据说另有说法,无“丁惠康”而有“陶葆廉”。即令葆廉即是易教授所述“菊存”(一为名,一为字,且从胡适之先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尤有吴保初与徐仁铸之异。吴公子保初淮军吴长庆之子。吾乡状元公张季子的高足。其余,所知无多。至于徐仁铸,亦同。就所录易教授文字的语气判断,易先生似乎于义宁陈氏,所知类我,浅薄十分。不知这“四公子”,从何而来。
我生性愚鲁,尤其脾性不好,惯爱的,即是打笔仗。曾与第三代的诗人邢天,在“诗江湖”“回归”等网站,挑灯夜战,连日不下。今日本以易教授出了“硬伤”,溺枪在手,正欲陷阵。忽觉金先生文章,读于一年之前,深恐“先入为主”,唐突了前辈,遂勒马,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是文题,亦仿易教授书名之同于陈教授,从易教授为《劝君免谈陈寅恪》,先生上行,后学下效,如此而已。……拱手求易教授予以答复。
此篇旧稿,略改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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