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神话故事与历史间的连接,都是清晰可辨的。
(一)乱伦篇
希腊神话:宙斯先后和三个姐姐成婚,天后赫拉是宙斯的第三个姐姐,图为宙斯与赫拉;
中国神话:民间传说里有伏羲兄妹成婚的故事,图为伏羲兄妹;
日本神话:父神伊邪纳岐和母神伊邪那美是兄妹。
神话通常都是现实的映射。在远古的母系氏族社会,婴儿通常都是“知其母不知其父”。事实上,保证一个规模不那么大的部落繁衍下去是重要的事情,必要时人们会选择乱伦。只有在人类技能水平上升后,部落规模增大,部落间有了交战和融合的契机,才发现了近亲通婚的弊端。
父系社会逐渐开始摒弃乱伦,这是文明发展的必然结果,归根到底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所谓神的传说,其实是我们先祖走过的路。
(二)生育篇
凯尔特神话:海豹妖精Selkie在水中游泳时穿着海豹的皮,到了陆上以后便会变成非常漂亮的美人。他们脱下的海豹皮如果被人偷偷拿走并藏起来的话,他们会和那个人一起生活并结婚什么的。可是之后一旦他们找到海豹皮,便会决不留情地马上回到海里。
图片来自电影《海洋之歌》,其背景便来自这个神话。
中国神话:织女在池中洗澡,牛郎偷走了她的衣服,迫使她和他成亲,生下两个孩子。而织女后来却回归天庭,两人每年只见一面。类似的故事还有田螺姑娘,田螺精和男性成亲,婚后男人把田螺壳取出给孩子把玩,却被田螺姑娘抢去,变成田螺逃走。
日本神话:小泉八云的《怪谈》中有这样的一个故事:有一对住在深山老林中的樵夫父子以砍柴开干柴店为生。一日,这对樵夫父子在山里砍柴的时候遇到暴风雪,被迫在山中的一间小木屋留宿。这间小木屋空无一人,父子见状就安心住了下来。岂料这间小木屋竟是雪女的香闺,半夜,一个穿着白色和服、肌肤雪白的美女从屋外闯了进来。小樵夫被惊醒,看到是传说中的雪女吓得浑身打颤,动弹不得,眼巴巴地看着雪女走到老樵夫身边,弯下腰、吹口气,老樵夫瞬间变成了“冰鲜”。接着,雪女又走到小樵夫的身边。也许是看到小樵夫长得俊俏,雪女的杀意顿减,只是警告小樵夫说:“如果你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说罢就消失在暴风雪中。数年后,又是一个下雪的夜晚,一位美若天仙的年轻姑娘来到小樵夫的家门前,请求他收留。大概又是寻亲不遇、盘缠用尽,请大官人大发慈悲收留贱妾,贱妾自当做牛做马报答相公之类的老套桥段了。小樵夫欣然接纳,很快贱妾就从做牛做马变成做人老婆,最后还做了孩子他妈。由于小樵夫的老婆漂亮又贤惠,肤色雪白一点也不像当地的村姑,因此小樵夫的艳遇成为了村里面人人羡慕的谈资。可惜,又是一个下雪的晚上,曾经被雪女伤害了弱小心灵的小樵夫始终忘不了父亲惨变“冰鲜”的噩梦,便把当年的恐怖经历告诉了妻子。岂料小樵夫话音刚落,漂亮贤惠的老婆霎时变成了当年狰狞的雪女。只见雪女狠狠地警告小樵夫:“我当年就警告过你胆敢说出来就杀了你。看在我们的儿子份上,我再饶你一次。你要好好照顾儿子,否则我会回来杀了你。”说完又像当年一样消失在风雪之中。从此,小樵夫的老婆再也没有出现过。
图为雪女。
这些故事,都是更残酷的现实的映射。 在那蒙昧的年代,女人结了婚只能不停的生育,在生产无比危险的年代,不知多少孩子没了妈妈。 当孩子懂事会说话时,会问妈妈去了哪里。而痛苦的父亲无法回答,幼小的孩子无法理解什么是“死”,只好撒谎欺骗孩子。
“你妈妈回到天庭了,在银河的另一端,我们再也不能相见。”
“你妈妈回到大海去了,她变成了海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妈妈回到深山中了。我们无法见到她,见到她也许她会杀死我们。”
中国是农业大国,孩子们想理解什么是“田螺”很容易,而土生土长的道教,也让孩子们知道是有天庭存在的。所以我们会选择“田螺”和“仙女”。
同理,四面环海的英国人,更容易理解什么是“海豹”,而满是山地和丘陵的日本,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塑造一个“住在山里的雪女”,简直契合度再好不过了。
久而久之,这些故事讲得多了,连那些痛苦的父亲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臆造。于是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加工下,形成了如出一辙的神话传说。然而当我们剥离开神话的神秘外衣时,却发现内里掩藏着无数母亲惨死的现实,是那些伟大的母亲孕育了这个世界。
雪女的画风为什么和另外两种不太一样?
织女,田螺姑娘和海豹女都不会一言不合取人性命。为何雪女如此残忍?
其实雪女的另一个侧面,是日本人对雪的拟人化: 脆弱、柔美、伤感。这三种情绪构成雪女的灵魂,这正是自然界冰雪的拟人化。
在岐阜县的传说里:雪女则是以雪球的形状出现。她会来到山中小屋,祈求水喝,此时如果按照她的要求给她凉水,人们就会为她所害。但如果给她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或者请她到炉边取暖的话,她就会畏惧的离去。
将这两个侧面融合到一起,兼具绝美、脆弱。伤感和狠辣的柔弱女性形象才是雪女的完整形态。 日本人自古在一片岛国生存,地震等各种灾难频频爆发,使得他们懂得生活并不能永驻,脚下土壤时刻动荡,危机感令日本人倍加珍惜和欣赏瞬间的生命和美感,崇拜盛开即凋零的“樱花”图腾, 追求及时行乐,而深埋在骨子里的则是对安全感的缺失。而一言不合便杀人或消融的雪女,不过是日本民族心底这种不安全感的映射罢了。
由此可见,一切神话故事,都有其现实来源,而且它们并不难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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