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是唐宋八大家之首,是唐代古文运动的领导者。他的文章一改魏晋六朝骈散之风,古朴雄浑仓劲有力,苏轼评价韩愈的文章是“文起八代之衰”。韩愈为什么会对燕赵之士有如此高的评价呢?
韩愈字退之,号昌黎。昌黎就是今天的河北省秦皇岛市,韩愈祖籍河北,因此对燕赵大地有了天然的亲切感。笔者以为,韩愈笔下的燕赵之地应该包括两层含义。第一层是特指,即指战国时期发生在赵国、燕国的英雄故事。第二层是广义的,即从战国时期到韩愈所处的唐中晚期,长达一千年的历史时期里在古燕国、古赵国土地上发生的英雄人物和事迹。
的确如韩愈所言,古往今来,幽燕地区出现过许多英雄豪侠。古书里说燕地“民尚气节”,“人性多敦厚”;又说幽燕之民“耐劳苦”。高度肯定了燕赵之民重气节,讲信义的特点和质朴厚道,勤劳勇敢的民风。战国时赵武灵王雄才大略、胡服骑射终成一代霸主;赵国文有蔺相如、毛遂出使四方雄辩滔滔,武有廉颇、李牧抵抗暴秦征战沙场。燕昭王、太子丹目光如炬、慧眼识人,荆轲、高渐离谋刺秦王视死如归。东汉末年张飞、赵云武勇绝伦,号称万人敌。张飞暴喝长坂、义释严颜;赵云良禽择木,血染沙场,千年之后犹令人神往。田丰、沮授智谋深远、侍主忠诚;东晋时祖逖、刘琨闻鸡起舞、中流击楫;唐代魏征直言敢谏、颜真卿视死如归……
韩愈所处的时代,正逢唐王朝由盛转衰的历史时期。千百年来,一向被中原王朝视为屏障的燕赵大地竟然成了战争策源地。唐玄宗轻信安禄山,使其执掌河北三镇兵权,天下精锐半数集中于安禄山之手,安史之乱由此爆发。危急时刻,英雄辈出。两位大将郭子仪、李光弼走上历史舞台。这两位一位是河东人(今山西太原)、一位是柳城人(今辽宁朝阳),战端一开郭李二将已经在常山、嘉山连克叛军,切断叛军后路,几乎直捣安禄山老巢范阳,眼看安史之乱在第一年就要被消灭。唐玄宗却听信谗言,强令哥舒翰出潼关导致大败,长安沦陷,战争才持续了八年之久。到了韩愈出生之时,安史之乱已经结束四年,想必他对平定这场战乱的郭李二将有着深深的景仰。燕赵之地出豪杰,概莫如斯。
燕赵之地民风质朴,豪气冲天的气质反映在文学艺术上,就是慷慨悲歌、苍凉豪迈。两千多年前的《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慷慨豪迈的气概跃然纸上,明知前途艰险,却又义无反顾,多么雄壮悲凉!再如骆宾王《于易水送人》: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短短二十个字,既有咏史又有送别,表达了作者对英雄的无限仰慕,也抒发了自己生不逢时的无限感慨。再如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诗人登台望远,居高临下,表达了作者怀才不遇知音难觅的伤感之情。
燕赵之地,自古兵家必争。北有燕山险阻,西倚太行巍峨,东临大海,地势之雄,甲于天下。《隋书·地理志》评价到:"悲歌慷慨","俗重气侠","自古言勇敢者,皆出幽燕"。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韩愈对这片土地充满了热爱。在他看来,这些在太行山下、易水河边长大的中华儿女,秉承了先人豪迈刚烈,崇武尚义的风骨,从战国起虽经历代变迁犹未泯灭。
而韩愈本人,不也正是燕赵豪杰的优秀代表吗?他从三次科举不中,到从祀孔庙,谥号“韩文公”。从三次被贬到官至吏部侍郎,一次次奋起、一次次逆袭,不正是燕赵儿女不屈不挠、永不言败的写照吗?藩镇作乱,韩愈挺身而出“衔命山东抚乱师,日驰三百自嫌迟”,皇帝信佛他上疏反对被贬潮州“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宋人张载有言,圣人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能当此赞誉者,中华民族历史上亦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但韩愈必在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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