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说这话的人,是南宋著名的爱国将领岳飞。当时南宋偏安一隅,岳飞对朝廷现状感到担忧,忍不住直言上谏,希望南宋王朝能励精图治,做出一番成就。
可惜,南宋皇室将岳飞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反倒是后世的明太祖朱元璋把“文官不爱钱”这句话当成了座右铭,力主推行“薄俸制”。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朱元璋似乎曲解了岳飞的意思。他一心想靠着低薪打造“文官不爱钱”的官场,谁料却引起了官员们的集体反弹,直接让薪酬制度把明朝的官场给玩坏了。
01薄俸制说来朱元璋铁了心推行“薄俸制”,与他早年间的经历脱不开关系。
据《明史》记载,朱元璋出身贫苦,幼年常常食不果腹。至正四年,朱元璋的家乡爆发了一场严重的蝗灾和瘟疫,短短半个月里就带走了朱元璋父母兄妹等数位亲人。
失去亲人的痛楚,化为朱元璋对元朝官员贪污腐败的愤恨。多年后,朱元璋当了皇帝,想起幼时的惨痛经历,仍然忍不住恨恨地表示:
“朕昔在民间时,见州县官多不恤民,往往贪财好色,饮酒过度。凡民之疾苦,视之漠然,心实怒之。”
对官员贪腐的切齿痛恨,让朱元璋大权在握后,立刻将官员们的薪酬标准一降到底。从唐朝起就被纳入官员福利的一项“职田收入”,朱元璋直接无情取消,明朝的官员突然就面临没有“职田”奖金的尴尬处境。
至于基本工资“禄米”,相比唐朝也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明朝的薪酬制度规定,正一品官员的年俸是禄米1044石,正二品732石,这之后各级官员根据官阶大小依次递减,直到正九品的66石。
这个工资是什么概念呢?以正五品的官员来看,他一年到手的禄米是192石。据《中国历代粮食亩产研究》介绍,明朝的度量衡承袭前制,一石约重153.5斤,不过这里的“斤”不是现代计量单位的500克,而是明代的594.6克。
照此推算,明朝一个五品官的年薪,大约能换29472斤米,乍一看还挺多的。然而,这名官员的钱并不是他一个人用,而是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这其中既包括了这名官员的家眷,也包括这名官员雇佣的轿夫师爷等一整套编制外的工作人员。
很显然,这名官员一个人的收入很难负担这么多人的费用。毕竟唐代时期正五品上州司马的工资,基本保持在禄米数百石外加月俸六七万钱的级别。
但朱元璋舍不得给官员高工资,甚至连退休老干部们的养老钱也想克扣。据阎步克《品位与职位》中记载,明朝初期的退休官员,基本没有退休工资,朱元璋要是给哪个官员半俸,就是妥妥的优待了。
02贪腐盛若是单单朱元璋一个老板不愿给高薪,或许明朝的官员们还能忍一忍。但偏偏明王朝的历任老板基本都是“小气鬼”,官员们熬了一年又一年,丝毫没看到工资上涨的希望,反倒眼睁睁地看着物价节节高升。
更让官员们无语的是,明王朝竟然还想出了个“折色”制度,变相克扣官员们的工资。所谓“折色”制度,就是用价值相当的物品或者货币抵扣禄米。
但官员们拿禄米回家直接可以使用的,换成其他抵扣物后却不一定用得上。比如明朝万历时代,张居正就曾提出过一项“胡椒苏木折俸”的方案,准备将仓库里的胡椒苏木按官方价计算,用来给官员们发工资。
诚然,胡椒苏木原本是名贵的香料和颜料,千金难求,但随着郑和下西洋,海淘了一大堆廉价的胡椒苏木带回来,这些东西现在的实际成交价一直在低位徘徊,可明王朝却还按照充满泡沫的高价给官员们冲抵工资,这中间的差额部分就算百官做慈善了。
不仅如此,明王朝还想出了发禄米时只发一部分禄米,另一部分用钞票折算的损招。虽然明王朝的折算方式是一石米折价约一两银子的钞票,而明朝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可以买二石米,看起来官员们不仅没吃亏,还赚了点钱。
然而,官员们拿着钞票上街买米时才发现,手里的钞票虽然理论上值一两银子,但由于钞票一直在贬值,实际使用时钞票的购买力大约只有票面价值的10%-20%了,而这一情况在成化年间愈发突显,那时朝廷给官员们的工资按一石米十贯钞折算,看起来待遇还不错,可事实上当时的钞票已经贬值到原本的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十贯钞也仅值二三十文钱罢了。
一系列骚操作,让明朝靠工资生活的官员们全都穷得惨兮兮。比如洪武年间,陕西参政陈观为官清廉,在任期间,一家人就生活拮据,待到陈观去世后,妻儿老小马上就无法生活了。
同样生活拮据的还有吏部尚书刘崧。他做官后,没有让家庭经济状况得到任何起色。一次,刘崧家里用了十年的旧被子,不幸被老鼠咬烂了。面对这一“巨额”损失,刘崧不得不忍痛置办新被子,但咬坏的旧被子刘崧也舍不得扔,叮嘱妻子拿去给儿子改身棉衣。
刘崧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苦,另一位清官海瑞很懂。据史料记载,一次海瑞的母亲过寿,海瑞去菜市场买了两斤猪肉,一下子震动朝野。卖猪肉的小贩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做成了这个最难做生意客户的生意。
消息传到朝堂,海瑞的同事们都大感惊讶,江浙总督胡宗宪甚至在一次工作会议上,当场跟其他官员八卦道:“昨闻海令为母寿,市肉二斤矣。”
买个肉就能成为朋友圈顶流,这样的生活,海瑞能忍,可广大的官员们不能忍。为了改善低工资导致的拮据生活,明朝的官员们忍不住铤而走险,成群结队走上了贪腐的道路。
如此一来,就有了明朝中后期屡屡刷新纪录的贪腐大案。嘉隆之后,明朝官场“惟贿是举,而人皆以贪墨以奉上司”,收受贿赂成了明朝官场的“潜规则”,官吏升迁也渐渐形成了“不论能力,只能财力”的怪现象。
在这种的风气影响下,明朝官员们都把“贪腐”当成能力强大的体现,贪污越多越有“面子”,清廉为官反而被认为“没本事”。朝中人事变动时,官员们若是得到肥缺,便会宾客盈门,成为人们眼中的“新贵”,但若是分到一个穷差事,许多同僚立刻就不搭理他了。
嫌贫爱富助长了官场贪腐风气,到了明朝中晚期,贪官成批出现,其中不乏大贪巨贪。比如著名的贪官严嵩严世蕃父子,就收钱收得肆无忌惮。严世蕃甚至还“私擅爵赏,广致赂遗。使选法败坏,市道公行。群小竟趋,要价转巨”。
结果,等到严嵩父子倒台时,朝廷从严家查抄出的奇珍异宝多得数不清,光是严家的财产清单就足以写成一本名叫《天水冰山录》的书,而书中光是关于“财”字的记载,就多达六万多字。
要说严嵩一个著名贪官行贿受贿也就罢了,可作为能臣代表的张居正也跟行贿受贿沾上了关系。据《万历十五年》记载,张居正为官期间,就曾接受时任南京刑部尚书殷正茂送来的两座三尺高的珊瑚,而张居正去世后,朝廷追查张居正贪污的财物,其中在张家查到的财物就高达十万两,而据张居正的儿子供述,他还提前转移了110万财物到其他地方,价值超过30万两。
其实,张居正们未尝就想贪污,但那时的明朝官场几乎人人都贪污,一旦有清廉的官员出现,立刻成为同僚眼中的“异类”,四处受人排挤,想要自保都难,更遑论开展工作。
正因如此,张居正只能“开门受赂自执政始”,而明朝的广大官员们,更是“以官爵为性命,以钻刺为风俗,以贿赂为交际,以嘱托为当然”,以致陈邦彦一谈到明朝官场风气,就喟然长叹道:“今天下自大吏至于百僚,商较有无,公然形之齿颊。”
把为官当成做生意,明朝的吏治怎能不一“腐”到底。百官皆贪之下,“文官不爱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明王朝的这艘巨轮,也在这屡禁不止的腐败声,慢慢地驶入了落日余晖中。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竹映月江
参考资料:《明史》、张宏杰《简读中国史2:中国历代腐败背后的权力与财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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