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谡自缚跪于帐前。孔明变色曰:“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吾累次丁宁告戒:街亭是吾根本。汝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汝若早听王平之言,岂有此祸?今败军折将,失地陷城,皆汝之过也!若不明正军律,何以服众?汝今犯法,休得怨吾。
汝死之后,汝之家小,吾按月给与禄粮,汝不必挂心。”叱左右推出斩之。谡泣曰:“丞相视某如子,某以丞相为父。某之死罪,实已难逃;愿丞相思舜帝殛鲧用禹之义,某虽死亦无恨于九泉!”言讫大哭。孔明挥泪曰:“吾与汝义同兄弟,汝之子即吾之子也,不必多嘱。”左右推出马谡于辕门之外,将斩。
参军蒋琬自成都至,见武士欲斩马谡,大惊,高叫:“留人!”入见孔明曰:“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孔明流涕而答曰:“昔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方分争,兵戈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合当斩之。”须臾,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
孔明大哭不已。蒋琬问曰:“今幼常得罪,既正军法,丞相何故哭耶?”孔明曰:“吾非为马谡而哭。吾想先帝在白帝城临危之时,曾嘱吾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今果应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痛哭耳!”大小将士,无不流涕。马谡亡年三十九岁,时建兴六年夏五月也。
后人有诗曰:“失守街亭罪不轻,堪嗟马谡枉谈兵。辕门斩首严军法,拭泪犹思先帝明。
马谡【二簧首板】
败战街亭,落荒逃命,落荒逃命!
【叫头】
不好了!
【快二流下句】
全军覆没(工),失守街亭(尺)。
饮恨沙场(合),悔惭兼并(上)。
死里逃生(士),戴罪回营(尺)。
四野苍茫(合),
【二簧滚花】
加鞭驰骋(上)。
战情迫切(工),
急报宰相抗侵兵(尺)。
(亮:升帐)!
[小开门介]
孔明【诗白】
大业未成栋樑倾,主公托孤白帝城。
力竭股肱贞忠志,文韬武略定纬经。
孔明【滚花】
适才间计用空城,惊魂甫定(尺)。
孔明【梆子慢板下句】
臣必报君恩,士为知己用,
某宵衣旰食,鞠躬尽瘁,报朝廷。
靖南蛮,骂死曹真,
破羌兵智取三城,伐中原,五将丧命。
意欲夺汉中,屡出祁山地,
曹睿眈眈虎视,司马懿力取,街亭。
孔明【七字清】
马谡帐前,请帅令。
俺耳提面命,授军情。
任命王平,为辅政。
怎料他冥顽拒谏,失街亭。
孔明【滚花上句】
曹兵压境困祁山,若非俺足智多谋,
汉室江山,已成破鼎(尺)。
孔明【滚花煞板】
等候着(工)。
马谡回营(士),军法严惩(上)。
孔明【口鼓】
众三军!马谡回营,要他报门而进。
马谡【水仙子】
披星戴月,踏荒岭躲追兵,
人马倦困不胜,城墙遥望,
越过小径,可到细柳营。
马谡【滚花上句】
忙下雕鞍,高声叫应(六)。
【口白】
谡:我呔!马谡回营缴令。马谡回营缴令!
亮:啊!马谡,你回来了。
谡:回来了!
亮:哼哼!见了山人,何不抬头。
谡:有罪不敢抬头。
亮:哦?!你所犯何罪,站起来讲话。
谡:容禀!
马谡【银台上】
奉命点将远征;
(上板)
保中原,力守街亭,三军抵汛地,
密访细侦,查探地形,于山岗扎营,
灭敌妙计早订,却失算,曹营用火攻,
三军俱丧命,急于报宰相听,
前线情形,冒死不顾命。
(亮:唉吔)!
孔明【梆子慢板】
骂一声,小马谡,休再委蛇虚与,
你百战身经,统率身膺,这一仗,
怎样出兵,怎样护街亭,
何地署精兵,哪里呼应,何方佈防,
敌势怎察侦,何方扎营,哪方接应,
你领重兵,护三城,却未能得胜,
问一声,再问声,你怎么败北丧师,
禀上,老夫听。
休来,混浊清。
【滚花上句】
你快快禀战情,好待老夫来裁定。
(谡:容禀)!
马谡【回龙腔】
皇皇帅印,受丞相委托,愧不能班师覆命。
【二簧慢板下句】
马谡难辞其咎,却无亵渎,职称。
也曾百战身经,也是久历沙场,
佈阵行兵,还须出奇,制胜。
看街亭,遥通五路,峭壁,锁三城。
望关西,仅余一线通衢,
俺便孤山扎营,远瞩高瞻,来制胜。
恨曹军,劫粮断水,夤夜烈火,焚营。
(催快)
一着棋差,满盘落索,
覆没全军,祸灾——
【二簧滚花】
祸灾难拯(上)。
幸得王平魏延高翔至(工),
杀开血路返柳营(尺)。
(亮:呸)!
孔明【芙蓉中板】
你阵上嘅战情,俺来细听。
不由一腔嘅怒火,动雷霆。
须知道娴熟六韬,才能执帅令。
还须要贯通三略,始可领雄兵。
【七字清】
有道是平地无粮,军难整。
山中无水,莫扎营。
(催快)
四哨五营,分山岭。
互为呼应,保中营。
马草与军粮,藏暗径。
妥为守护,驻重兵。
孔明【滚花上句】
你无德重责承,无能司帅令。
(谡:丞相呀)!
马谡【哭亡魂】
俯伏拜请,祈为纳听;
(上板)
讨帅率三军出征,失误戎令。
亡城更辱国,内疚羞恨永。
无才失责,我今将罪认。
执法轻重,遵守宰相令。
倘若要枭首正法,临刑亦身承甘认命。
若许某以功罪替顶,愿一生任奴役,
作役马犬鹰。
【口白】
谡:还请丞相开恩呀!
亮:这个…
谡:恩师开恩呀!
亮:唉!
孔明【追信】
记先主创业成,将荆襄五郡靖,
纳贤才,招马家,五子封将卿。
南将北战悠长廿载情,
若是犯了常法定容情,对元老法外留情。
你营前已签战书,死生缨。
你今不战自败,失街亭,
皇皇军法,问君怎容情?
[浪里白]
亮:唉!你大错铸成,老夫欲赦无从,
都是你咎由自取!
谡:这这这…唉!丞相容禀呀!
马谡【血泪花二段】
亡城罪名乞论证,在边境,夜观星,
天刑七杀同矅正,故逆佈阵斗凶徵。
(亮:呸)!
孔明【爽中板下句】
饰非文过,卸责膺。
太不该封帅坛前,面授机宜,全然不听。
更不该你独行独断,良言拒谏不纳王平。
敢与俺谈星论斗,若村夫将芜文售孔圣。
混淆视听,博同情。
(快点)
伏击通衢,当取胜。
扎营山上,你就困死城。
马谡【快慢板】
三岔口,设军营,回旋,无径。
在孤山,佈军营,效猎兔,麻鹰。
孔明【七字清】
夺理强词,掩罪证。
虚言狡辩,你就失忠诚。
马谡【快点】
不按机宜,非不敬。
更非自大,拒王平。
正面交锋,当得胜。
难防偷袭,火攻营。
孔明【快慢板】
靖南郡,汉中兴,一朝,梦醒。
取长安,囊东岭,毁我,长城。
孔明【七字清】
此番中原,难问鼎。
屡出祁山,枉经营。
罪大如山,难饶命。
冲冠怒火,动无名。
【滚花】
(亮唱)
登上将台颁军令(六)。
(谡:且慢)!
(谡唱)
当日华容道口将曹贼放,
关王未有判死刑(上)。
可见森严律例亦有法外情,
乞请莫颁勾魂令(尺)。
亮:这个…
谡:恩师开恩!
孔明【七字清下句】
当日关王为保,正义名。
才会捉贼放曹,华容岭。
是你失机失策,祸朝廷。
国法皇皇,俺要持公证。
(介)
可记得军令大状,你押了名。
赏罚分明,军规靖。
老夫按例,判极刑。
孔明【滚花】
叫中军,推出营前,斩首示儆。
【口白】
谡:吖嗄!推出营前,斩首示儆…唉吔!
马谡【叫头】
罢了苍天!丞相。
恩师。
孔明【快中板下句】
嗨!
贪生怕死,作哀鸣。
污尽了军人,刚烈性。
谁叫你丧师辱国,失街亭。
孔明【滚花上句】
若是赦你罪名,怎服臣民百姓(六)。
马谡【锣鼓白】
罢了丞相,[介]恩师。[介]
某惨切哀鸣。
并非是贪生怕死。
马谡失责。罪无可恕。
行刑问斩。并无怨言。
唯是末将死后。上有耄耊高堂。
下有婴儿待哺。髪妻身故。
家无恒产。恐怕一门老弱。境况凄凉。
【口白】
亮:啊…休要多言,推出斩!
谡:恩师…恩师!
亮:召回来!
谡:恩师…恩师!
孔明【滚花下句】
唉!
我忙忙写下安家令,你一门老少,
以后由我担承(上)。
念你多年忠顺与功勋,
准你棺敛尸骸埋山岭(尺)。
马谡【戏皇叔】
唉!
情义永,惭受领,难报浓情。
愿他世,变坐骥载公卿。
马谡【滚花下句】
跪对恩公三叩拜,凄然举步问斩刑(上)。
再三回首望恩师,
亮:马谡… 谡:恩师…
来生再把师徒认(尺)。
【叫相思】
丞相/马谡!恩师/幼常。
孔明【滚花下句】
斩!
(介)
待老夫回朝请罪,真愧对先帝英明。
曲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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