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志
袅袅姜嫄,郊野祀之,帝迹现之,奇而履之。
窈窈姜嫄,动而孕之,怪而恶之,卜祈生之。
皎皎姜嫄,弃子于巷,牛羊见之,惊而避之。
窕窕姜嫄,弃子于林,樵叟见之,被而覆之。
夭夭姜嫄,弃子于冰,飞鸟见之,合翼围之。
姣姣姜嫄,神而养之,名之为弃,时维周祖。
姜嫄者,弃母也,古有邰氏女,帝喾元妃。弃者,周族始祖,帝喾嫡长子,黄帝玄孙,世尊为后稷。有《诗经·大雅·生民》赞之。
弃少时,其母躬养亲育,好树麻菽。及长,能相地之宜,善稼穑谷物。帝尧闻之,举为农师,教民耕种。舜时,弃务农有功,封弃于邰(tái,今陕西武功县),号曰后稷,别姓姬氏。禹时,尊弃为稷神,兴粮库以防凶灾,起畎亩以御水旱,恩泽万民,肱股夏后。其后嗣世世善农,为稷官,皆称稷。
弃子不窋(zhú),袭父职为夏启农官,时值太康无德,不重农事,朝纲紊乱,诸侯叛之,遂流亡戎狄之地(甘肃省庆阳市庆城县境内),教著民重农耕,蓄家禽,易穴为窑,建不窋城,立滋繁生民之勋。
不窋生鞠,鞠子名刘,世称公刘。夏末德衰国弱,西北戎狄屡骤南侵,公刘率族徙,相土卜地,察豳地三水相拥,宝地也,遂都之。领族人及著民自漆、沮渡渭水,伐木供用,垦荒土、治田亩、务农桑、积资财,张弓矢,扬干戈,行仁义,族人感恩戴德而服,外人扶老携幼而从,是以人丁六畜兴旺,建豳国,周道始盛。有《诗经·大雅·公刘》赞之。
周人自公刘于豳安居九世,传至亶(dǎn),世称公亶父。时戎狄益盛,侵逼族人,亶举族循漆水逾梁山迁岐下周原(今陕西岐山北),豳人游民从者满道,首尾不相望。商王武乙,赐以为岐邑。
亶父继先祖遗风,务农业,奖耕织。春携妻子躬身耕作,夏带青壮固堤浚河,秋率族人收粮贮谷,冬领左右访疾问苦。族人仰慕而生,外人引领而望。筑城邑,修房屋,婚姜氏,联强殷,抗诸戎,设官吏,结联盟,建国家。因此地名为周原,遂国号周,周人之称自此而始,翦商大计,亦自此而萌。
亶父上承后稷、公刘,下启文、武。文武之盛,亶父奠基。后武王伐纣成,追谥为“太王”。有《诗经·大雅·绵》赞之。
公亶父生三子,长子太伯、次子仲雍、小子季历。亶父爱小儿,以为贤,欲立之,且逆相季历子昌(周文王,姬昌)有圣瑞之兆,曰:“吾嗣当有成大业者,无乃昌乎!”。太伯、仲雍顺父意亡荆蛮之地,披发文身,融本土族建吴国。有意无意间,周、吴对商已成掎角之势。
亶父传位季历,世称公季。历承父遗命,兴水利,务农业,修兵革,笃仁义,联姻商,伐诸戎,商王文丁封之为“牧师”。然商日衰而周渐强,周、吴蚕食吞并亲商诸侯,诸侯纷纷望风而服,尊西方诸侯之长,是以号“西伯”。
周做大,商人恐,蜜月未度,猜忌互起。文丁以伐戎有功封赏为名,召季历朝,幽而杀之。
姬昌继位,忍臣于殷,为殷西伯。在位时,效后稷、公刘之法,继亶父、季历之业。明明德、宽奖赏、慎刑罚、重农业、礼下士、罗人才。下姜尚,拜为师,军国大计皆相与谋画之。
明年,灭邘;三年,灭密;五年,灭黎;六年,灭崇,建丰邑,筑灵台,迁都自周原至丰,称丰京。至此,周触角延至江、汉、汝水,于是乎天下诸侯纷纷叛商归周,天下三分,周已然有其二。有《诗经·大雅·绵》赞之,其诗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王在灵沼,於牣鱼跃。”,后世亚圣孟子谓梁惠王言所谓“与民同乐”也。
商患之甚,帝辛(商纣王)囚姬昌于羑(yǒu)里,并杀其嫡长子考(伯邑考)制为羹,迫食之。姬昌拘羑里时,演伏羲八卦为六十四卦及三百八十四爻,附卦辞、爻辞,是为《周易》,其子姬旦(周公)、后世孔夫子、诸贤益补之,绎术理无极。
一画开天地,二爻定乾坤。
二分为阴阳,一合是太极。
周人惧姬昌步其父季历后尘,遂备仁兽驺虞、鸡斯之乘、骊戎文马、有熊九驷及有莘氏好女赂帝辛,帝辛眼直垂涎,大喜曰:“惟此女足矣,况多宝邪!”,乃赦姬昌,并赐弓、斧,放虎归山。
姬昌在位五十年而崩,享寿九十七岁。后其嫡次子发(姬发,周武王)灭商,追谥为“文”,是为周文王。
文王死,其子发(周武王,姬发)继位,承父志,于沣东建镐,称镐京。丰镐二京隔水相望,并称丰镐。
姬发内修文德,重贤良,以姜尚为军师,弟周公旦为太宰,召公、毕公、康叔、丹季等治世之臣各称其位,群贤毕至,众星璀璨,事业蒸蒸。外联合诸侯,缔结联盟,孤立弱商。匍匐如虎,伺时出爪。
姬发继位二年,率军至毕原(今陕西省长安区内)祭父,继而东向朝歌,于木牌上刻其父姬昌名,树立中军,自称太子发,意为父姬昌统军。军于孟津(今河南孟津县东北),观兵数日,远近八百诸侯闻风来助,天下人心向周,诸侯皆力谏发进军朝歌,发与姜尚悦地利人和,然憾天时未逮,联军既渡河又令返,诫之曰:“不知天命”,既而班师回朝。
帝辛内暴虐,好酒淫乐,嬖于妇人,竭尽民财建鹿台,造酒池肉林, 宠妲己,亲飞廉、恶来等奸佞之臣,而比干剖心身陨,箕子佯狂为奴,微子亡走隐遁,民敢怒不敢言,道路以目。外黩武,连征西北黎,东南黎,虽克,然百姓已不堪其苦。孟津观兵后,发阴使间商,得闻帝辛众叛亲离,孤家寡人,发方度思之:然,商朽矣,事济矣,如瓜熟蒂落。
四年春,趁商王师主力在东南而朝空虚,姬发乃拜姜尚为帅,王师渡河东进,众诸侯率兵相合于孟津。时值冬日,天寒雨骤,妖风摧折旄旗,姜尚三卜而不吉,姬发踟躇,意违天命,尚力主进军。师强进,次商郊牧野,发左执黄钺,右握牦杖,登坛而祭,太公姜尚、叔父姬旦相之,既而誓之,《尚书·周书·牧誓》载之,云:
“逖矣,西土之人!”,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勖哉夫子!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御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其词慷慨铿锵,如利矢穿石,令众一,齐号令,奉天命,诛无道。
誓毕,发亲率率战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合庸、卢、彭、濮、蜀众诸侯兵数万,击鼓吹号进击。帝辛闻之骇然,仓皇间释奴隶,放战俘,合都城卫卒,号十七万师,与周师相陈与牧野。
姜尚先率数百精锐冲锋,周师威武气盛,商军羸弱低靡,阵前奴隶战俘本是受压迫之躯,残害之身,人人思革商而改命,遂纷纷倒戈,斧口刀刃直指帝辛亲卫,人潮如钢铁洪流,碾压奔腾。帝辛兵败如山倒,快马返朝哥,登鹿台,蒙衣其珠玉,自燔于火而死。姬发至,刺其尸,斩其头,悬诸旗,示于众。另虏亲商大臣贵族,做牺牲衅鼓祭祖。
有《诗经·大雅·大明》载之。诗云:“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枯木乌鸟叫,寒雨朔风号。
戎车雷滚滚,战马风萧潇。
壮士雨淼淼,刀剑电耀耀。
山摧地崩裂,改命在今朝。
商灭。姬发受命祀天祭祖,受命而王,国号为“周”。其后追谥为“武”,是为周武王。
周立,分封诸侯,各皇族及功臣,裂地而封之,于封土建国,是为封建。封太公尚于齐、召公奭于燕,另封帝辛之子武庚于朝歌,并封其昆弟管叔鲜、蔡叔度、霍叔处为“三监”视之。
周立二年,武王崩,其子诵(周成王,姬诵)继位,年少才十四,其叔周公旦摄政。二年后,三监怨周公旦大权独揽,遂合武庚叛乱,周公旦亲征,杀武庚及叔鲜,流叔度,废叔处为庶民。收殷遗民,封康叔(武王弟)于卫,微子(帝辛长兄)于宋奉殷之祭祀。耗时三年,三监乱定,遂东进军,灭奄等五十国,逐殛飞廉于海滨。东征后,殷墟余烬,周域东至海,南至淮,北至辽东,顺者宾服,逆者远遁,国泰民安。有《尚书·大诰》载之。
成王念叔父功盖四海,封之曲阜,其地方七百里,革车千乘,建鲁国,并令其后嗣以天子礼祭之。
成王七年,使召公之洛邑相土,又遣周公往成周卜日迁都。历九月,新都成,成王颁《召诰》、《洛诰》,率百官于此会盟诸侯,行冬祭,隆礼迁都。洛邑为天下之中,称“中国”。次年正月初一,周公还政于成王,成王亲政,是为改正朔。成王荐酒先祖、献骍于文、武庙祭之,以告继事。周公诫之无逸乐,勤勉励,《尚书·无逸》,载之。
成王二十二年,病崩。其子钊(姬钊,周康王)继位,命召公奭、毕公高佐之。二公引康王拜先王庙,诫之恭嗣文武令德,创业艰难,守业更甚,有《尚书·顾命》载之。
时楚熊绎(楚国始封君)、鲁伯禽(周公旦长子)、卫康伯(名牟,周文王之孙,又称王孙牟)、晋侯燮(名燮周武王之孙,唐叔虞之子)、齐丁公(姓姜,名伋,齐太祖吕尚长子)共佐康王,齐、晋、鲁、卫四国亲缘近,是以得康王赐宝器,独无楚。
康王时,继先祖余烈,承文、武、成王遗风,平东夷叛、北征略地,二十五年,为除西北鬼方边患,命盂帅兵讨之,再战而斩首五千,俘四王及一万余众,更有车马牛羊不计其数。
成康之时,四海风平,刑错四十余年不用,史称“成康之治”。
康王崩,其子瑕(姬瑕,周昭王)继位,承成康之业,开疆拓土。
昭王元年,东夷叛,命白懋父征之。同年,巢侯乱,令东官率宗周六师平之。十五年,王居宗周,命师东征繁、蜀、巢诸戎,同年秋,大阅公族。十六年,南向亲征荆楚,经唐(今湖北随州西北)、厉(今湖北随州北)、曾(今湖北随州)、夔(今湖北秭归东),直至江汉,大获财宝,铸器铭功。十七年,班师回周。十九年,再亲帅六军伐楚,全军覆没,死于汉滨,终年四十六岁。其子满(姬满,周穆王)继位。
穆王初,止干戈,化矛盾,命伯囧申纲纪,作《囧命》。用吕侯为司寇,作《吕刑》,制墨、劓、膑、宫、大辟五刑,细法数千,示四方,匡天下。
穆王十二年,西荒服戎狄纳贡失时,穆王亲征,祭公谋父以“耀德不观兵”谏之,不可,伐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始,远人心寒,荒服者不至。再征,获其五王,移其民至太原(今山西西南汾洮流域),然周戎之隙益深。十三年,西征昆仑。同年,淮夷徐国西侵,兵至芮(芮国,今华阴境,入周的咽喉之地),王以造父驾车,长驱回防,命楚文王(芈姓,熊氏,名赀,楚武王之子)伐之,淮夷败走。十七年,西王母朝周。后三十年亦有征伐。
穆王,好远游,西至昆仑东到海,收纳奇珍异宝不可胜数,常乐而往返,继位五十五年,崩。
繄扈(姬姓,名繄扈,周共王,周穆王子)立,为周恭王。息兵养民,柔远能迩,许市易田亩,可土地私有,据可耕小大税之。灭密国。然穆王穷远游,黩兵武,耗财货巨甚,又行礼显德,共王常裂地分诸侯大夫,地日小,财渐少,诸侯愈强,周衰。
周恭王死,其子囏(姬囏jiān,周懿王)立,懿王生性孱弱而迷信,王权不振,政朽国衰,西戎屡侵京畿,迁都犬丘(今陕西兴平东南)。懿王八年,王忧惧崩。
恭王治国无方,太子燮(姬姓,名燮)亦懦弱, 叔父辟方(姬姓,名辟方,周穆王姬满之子)乘机继位,为周孝王,定嫡长子继承制,避骨肉相残。败西戎,申侯女嫁犬戎王生子,乃谏孝王保其外孙嗣位,可合申扈两族劝西戎服,孝王可,戎献其宝马,周亦回粮币。
孝王三年,因非子(嬴姓,名非子,伯益之后,商朝重臣恶来五世孙)善养马,命其往汧(今陕西省陇县的汧河)渭之间为王室牧,又三年,马滋繁肥壮,封之于秦邑(今甘肃清水县境),建立秦国,为附庸,号称秦嬴。秦自此发迹。
孝王十六年,中兴大业未就,崩,诸侯众臣拥立故太子姬燮继位,是为周夷王。
夷王二年,蜀、吕二国遣使者朝贡,献琼玉,王在河宴之。三年,纪炀侯进谗,王烹杀齐哀公,改立齐哀公之弟静(吕姓)为君,是为齐胡公。六年,王畋猎于社林,获一犀。七年,遣虢国君率六军之师攻伐太原之戎,逐至俞泉,获马千匹。然国日衰弱,荒服不朝。八年,王疾病,崩。其子胡(姬胡,周厉王)继位。
厉王贪财货,荣夷公唆其专利山林川泽,禁国人采樵渔猎,断民生计,肆收敛,好征伐,民不能活亦不能言,召穆公(召公奭次子的后人)诫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王不自得意。
厉王三十七年,众叛亲离,袭之,王奔走至彘(今山西霍县东北)。时太子静(姬静)藏召穆公家,众迁怒欲杀之而后快,召穆公阴用己子易而死之,静乃免。此后,召穆公、周定公相国共理朝政,史称共和行政。共和十四年,周厉王死于彘。
及太子静长,二公拥其继位,为周宣王。宣王继位后,举贤任能,内修政,外联诸侯,伐猃狁、西戎、淮夷、徐及楚等国,四海平,八荒定,称“宣王中兴”。
宣王十一年,鲁长公子括,少公子戏朝,王爱戏,遂立戏为国君,是为鲁懿公。二十一年,公子括子伯御与鲁人杀鲁懿公,伯御被立为君,是为鲁废公。三十一年,王伐鲁,杀鲁废公,立鲁懿公弟公子称,是为鲁孝公。此干鲁政之举,周天子威望大减,诸侯多有违命之举。同年,攻伐太原之戎,不成。三十六年,征条戎,奔戎,败。三十九年,发申戎,胜。同年,千亩之战大败于姜戎,全军覆没,奄父(赵国的祖先,颛顼、伯益的后代)助之,仅得身免。
宣王末,费藉礼,坏井田,查人丁,征资财,中兴之日短。四十六年,崩。其子宫生继位,是为周幽王。
幽王继位后,立申妃为后,申后子宜臼为太子。二年,灾害并起,都城镐京(今陕西西安)地震,泾、渭、洛三河震动。同年,三条河川枯竭,岐山崩塌。
幽王沉迷酒色,不理国政。宠褒女姒,生伯服,幽王益爱之,为博褒姒一笑,三点烽火戏诸侯。竟废申后,立伯服为太子,申候怒。十一年,申侯联缯、西犬戎攻幽王,并杀之于骊山麓,西周亡。
褒家本无女,二龙垂涎,生而弃荒郊,长而赎于朝。只因人不怜,真可怜,真可怜!
周家本有后,独夫亦垂涎,山崩三川竭,数起烽火苗。只因我不笑,真可笑,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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