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散文诗世界》发表《同历史交谈》(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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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历史交谈

  (八章)

  蔡 旭

  (《散文诗世界》2015年第1期)

  不被污染的淇河

  一条原生态的河。

  从太行山的峰峦叠嶂奔涌而来,在豫北的广袤原野淌流而过。

  “淇水汤汤”,水很大。

  “淇水流碧玉”,水很清。

  “十里淇园佳处,修竹林边”,竹很多。

  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流出161公里旖旎的好风景。

  流出曲折神奇的水龙洞,150米的白龙瀑布,流出鬼斧神工的阴阳鱼太极图。

  流出仙鹤、白鹭、天鹅、鸳鸯、锦鸡、野鸭的欢唱,及双背鲫鱼、缠丝鸭蛋的名声。

  一条诗歌的河。

  从《诗经》流出来,在305首中占了39首。

  从许穆夫人,中国第一位女诗人的笔下流过来。

  从李白、杜甫、陈子昂、王维、高适的心中,带着《全唐诗》中的40首佳品,流过来。

  从司马光、王安石、苏东坡的长歌短叹中,流过来。

  从千百年20000首诗的奔流中,流成一条“中国诗河”——

  中国历史上第一条以诗歌的名义命名的河流。

  几千年了,淇河当年有多么清澈,今天还有多么清澈。

  它不会被污染。

  千古不变地流淌着美好、纯粹、崇高的诗歌,它总能荡涤——

  一切的污泥浊水!

  云梦山访鬼谷子不遇

  鬼谷子老师,我来迟了。

  云梦山的苍松翠柏告诉我,已迟到了2400年。

  “战国军校”的石碑在说:中华第一古军校如今只有遗址了。

  学生们的宿舍还在。

  在一层,苏秦洞、张仪洞还在。

  在二层,毛遂洞还在。对面山上,是坏学生庞涓洞,据说毛遂还在日夜监视着。

  在三层,孙膑洞还在。鬼谷子校长把住处让给这位最得意门生的故事还在。

  讲学的水帘洞也在。洞中的石板路上,还有校长的牛车似乎刚刚压过的辙印。

  可是,却找不到鬼谷子老师的身影了。

  没有人告诉他的去向。没有童子说“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满山的摩崖石刻,写满了历朝武将名臣的读后感。都在说,他无处不在。

  是的,不要说,眼下并没有密布的战云。

  在云梦山中,在人们的心中与梦中,一直有,也一定要,放着一尊——

  必胜的战神!

  仰望鹤壁大伾山石佛

  一定是这里老百姓治水的愿望更迫切,不然它不会出现得全国最早,比乐山大佛还早300年。

  一定是这里的水患比别处更凶险,不然它不会长得那么高大威猛,22米高,在北方首屈一指。

  有一座山撑腰,以一座山的力量,去镇住黄河动辄成灾的邪念。

  面对波峰浪谷,它稳坐如山,本来就是一座山。

  脸方,颊圆,堆满慈爱;平视,闭唇,写着庄严。

  左手抚膝,右肘曲举,向外的手心一推,把灾难推出世外。

  从北魏至今,1600年了,那只推倒恶运的手一直没有放下。

  不知道是否真的那么神威,只知道原本在山脚下的黄河已被推开很远。

  也不知岁月沧桑,是来自自然之力,还是神之力。

  这一天,我披着风雨来到这里,还是为它顶天立地的雄姿所震撼。

  为千百年来,百姓们深重的苦难、不屈的抗争而百感交集。

  为他们对风调雨顺、风平浪静、河清海晏的祈望而深有痛感。

  即使大伾山石佛只是一座雕像,只是一块石头。

  我也因它寄托了那么多百姓们的深情与厚望,表达我——

  迟到的景仰。

  走访杜甫故里“诞生窑”

  笔架山下不一定出文曲星。

  窑洞里也不出产诗,和诗人。

  1300年前,一个伟大诗人在巩义南窑湾村笔架山下的窑洞里诞生,并不证明这座山和这个砖砌的窑洞,有什么特别与神奇。

  他的啼哭,并不比别的婴儿响亮。即使高八度,也不是诗。

  他早慧,被称神童,七岁写的诗,应该也算不上杰作。

  18卷1400首诗,多是在颠沛流离、贫病困厄下哭出来的,多是在战火频仍、生灵涂炭中喊出来的。

  没有“满目悲生事”,能有“三吏”、“三别”的悲悯吗?

  不是茅屋为秋风所破,会有“安得广厦千万间”的仁爱吧?

  正是世上疮痍、民间疾苦,让他的诗成了“诗史”。

  正是上悯国难、下痛民穷,才成就了一位“诗圣”。

  这跟笔架山与“诞生窑”,几乎没有多大相关。

  不过,一位伟人的故居与故里,还是让乡亲们骄傲与自豪的。

  我也很乐意来到这里,寄托我的崇敬与怀念。

  但我不想说,是这些故居与故里,造就了一个个伟人。

  神化一间屋,许多人喜欢这样做,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合肥见到白脸的包公

  包公的脸,原来并不黑!

  在他的故乡合肥的包公祠,他坐在白墙青瓦封闭式三合院的厅堂里,嵌在黑石刻的墙壁上,镶在上色的画像里。

  这画像,离他的年代最近,离他的故乡最近,是最可信的真容。

  好一个白面书生!好一个相貌堂堂,眉清目秀的包公!

  也许他面对的是漆黑一片,但脸上并无一丝乌云。也许他心中装满朗朗乾坤,但脑门却没有一弯新月。

  包公的脸,原来并不黑!

  黑脸的是戏里的包公,是祈望中的包公。

  黑的是威严,是公正,是法的坚硬与冷峻,是刚正不阿与不循私情。

  是清官的象征,是百姓的理想的物化,是心理的幻现。

  面对漆黑的世道,必须比黑更黑啊!

  祈愿的力量,能让包河的黑背鲫鱼与红莲藕成为铁面鱼与无丝藕,能让饮了廉泉的贪官头痛欲裂。

  包公的脸,原来并不黑!

  是的,越是缺少什么,就越要呼唤什么。

  怪不得1000年来,都在崇拜包公。

  怪不得一个白面书生,成了黑脸包公。

  怪不得我看到,从包公祠到包公墓,从北宋到当今,一路上的游人——

  总是络绎不绝。

  到李府半条街认识李鸿章

  对于李鸿章,我早就认识了,又未完全认识。

  是的,中学历史课本写着,他是卖国贼。丧权辱国的中法条约、马关条约、辛丑条约等等,都是他经手签订。

  好在合肥淮河路繁华步行街上的李氏家宅,即使只恢复了当年的十二分之一,也足以告诉我另一半的李鸿章。

  这座号称“李府半条街”的典型晚清江淮民居,告诉着他少年科举、壮年戎马、中年封疆、晚年洋务,一条风雨飘摇的人生路。

  用铠甲刀箭讲解淮军的组建与淮系集团的兴盛,用江南、金陵总局的机器枪炮讲解新式军事工业的诞生,用军舰与雄心飘扬北洋水师的战旗,用留学生的脚步迈向近代化的梦想。

  用天津的电报大楼发出中国第一份电报,用唐山到胥家庄11公里的铁轨拉响中国第一条自建铁路的汽笛。

  哦,我终于发现,他竟是中国开放第一人!

  是的,大清朝这座破屋无可救药地坍塌了。不过,他一个“裱糊匠”,怎能挽大厦之将倾?

  毁誉参半的李鸿章,坐在故居的大堂,解读着一部中国近代史的苦难与悲壮。

  让我认识了复杂的李鸿章,还有复杂的社会,复杂的民族,一部复杂的历程。

  访新会梁启超故居

  这座屋很平常。

  青砖,土瓦,平房,400平方。在新会茶坑村并不少见,在广东乡间并不少见。

  这个人很不平常。

  这个140多年前从这座屋诞生的名叫梁启超的婴孩,后来成了中国近代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学家、文学家。

  不过他的光芒与这座屋无关。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优秀与否只与人有关,而与房子无关。所有名人、伟人,都与他出生的房子无关,与他的房子的大与小,高与矮,豪华与普通无关。

  他的儿子,建筑学家梁思成,考古学家梁思永,火箭专家梁思礼,中国唯一的一门三院士,他们的成就也与这座屋无关。

  他们不是在这座屋出生的。在不同的房子诞生,都不妨碍各自的优秀。

  当然我也得感谢这座故居,它让我有机会接近梁启超。

  见识清朝最优秀的学者,一位中国百科全书式人物的人生。

  领略“中心思想就是爱国,一贯主张就是爱国”的伟人的志向。

  惊叹148卷1000多万字《饮冰室合集》的作者的博大精深。

  感受第一个在文章中使用“中华民族”一词的先知者的智慧。

  瞻仰一种介乎古文与白话文之间的新文体的创造者的风采。

  赞叹“经济”、“组织”、“干部”等日文新词的引进者的聪明。

  聆听响遏行云的《少年中国说》,在一百年的时空中激荡的声音。

  我要感谢这座故居,但并没有同这座与他的光芒无关的房屋合影。

  只把我的身影贴近那座铜像。

  让我的心,同一位爱国图强、毕生奋斗的先行者的心 ——

  同节拍跳动。

  在小鸟天堂相遇休眠的鸟群

  满眼的绿,让人颤抖!一块绿洲,浮在新会小城的河面上,说是巴金的小鸟天堂。

  那棵被巴金80多年前发现的独木成林的老榕树,还在。肯定比当年壮大,把一座“鸟墩”包裹了。

  可是鸟儿呢,不在了。没有了小鸟,哪还有天堂呢?

  在我与船儿随波逐流时,眼睛才告诉:小鸟也在。没有出场亮相的主角,正在休眠。

  一只,两只,然后是几十只,几百只,几千只,藏在纵横交错的树丫上,躲在密密麻麻的枝叶间。

  船工说,这些夜鹭上的是夜班。它们与外出觅食的白鹭只在傍晚与清晨交班,那时才会有万鸟归巢或出工的壮景。

  鸟们不是怠慢,人们也不强求。绕过鸟墩的是小船,还有时间。

  哦,多少年了,这些鸟儿都是这样按时作息。不必担心气枪或弹弓,去惊醒它们安详的梦境。

  这才让我,在80多年后,还能见到巴金的小鸟天堂。

  有遗憾,我没能像巴金,目击万鸟飞舞掩映长空的壮观。

  好在我知道,鸟们有着怎样的待遇,人们也会有同等的待遇。

标签: 刚正不阿的历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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