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色彩,每个朝代的色彩都不同。隋唐是黄色;宋是黑色;元是血红。
洪武元年(1368)正月四日,在应天的大殿中,一个衣衫堂皇的中年人快步走向堂中的宝座,急匆匆的步伐使大家都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我在这儿和你们一起开创千秋帝业。将来,我们这个伟大的王朝将成为天下人敬畏的帝国!”
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它告诉我们,他,就是这儿的主人,这个伟大帝国的主人。
八十一年之后(1449),七月。紫禁城,太和殿。
肃静,庄严。突然,
“昨天,我已和皇上商议了。决定,这次出征,由皇上亲征!”说罢,他眯小了眼瞧了瞧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朱祁镇,眼中闪现出诡异的光芒。
大家都被他的话惊到了,下面一片唏嘘,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怎么行?瓦剌正直兵强马壮,皇上亲征,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是啊,王振掌权,这一定又是那个死太监教唆陛下的!”
“可是王振势力太大了,不依他不行啊!”
这时,司礼监王振忽然润了润嗓子,下面嘈杂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王振睁大了他 的眼睛,仔细地瞧着下面的每一个人,然后,舒了舒身子,用清朗的声音说道:“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群臣一片安静,安静的几乎让人窒息。这是短暂的安静,很快,一个人打破了着肃杀的气氛。
“陛下,”侍讲学士刘球从密密麻麻的衣冠中走了出来,他抬眼望了望站在一旁的趾高气昂王振,不紧不慢地说,“臣认为此次亲征不妥,瓦剌统一了蒙古,其首领也先刚刚得胜归来,我大明经历仁、宣二朝,虽国库充裕,可京师之兵久不出战,恐难以胜出,到时候,陛下的龙体也有危险啊!”说完了这些,刘球从容的站着,静静地等待着答复。
可是,还没等朱祁镇开口,一旁的王振早已怒形于色。他厉声斥诉道:“刘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大明打不过瓦剌?我们有五十万强兵,包括十七万京师三大营,还怕他瓦剌不成!你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吧!”
这话说得十分厉害,刘球一听,连忙辩解道:“臣是为大明,为陛下着想啊,绝无私心!”
“好了,你不用说了,这事,陛下已准了!”死太监王振吼道。
退朝。
几天后,群臣得知,刘球死了,被锦衣卫杀死的。
七月十七日。
兵部接到消息:于今天,皇上带五十万大军亲征瓦剌。
吏部接到消息:于今天,令内阁大学士曹鼐,张益,兵部尚书邝埜,元老张辅,驸马井源、户部尚书王佐、侍郎丁铭、王永和等五十余人全部随同出征。
礼部接到消息:于今天,由郕王朱祁钰监国,备办礼仪。
就这样,十五万精锐出征了。跟着奴才王振出征的。
一个月后,居庸关传来消息:十五万大军覆没,文臣五十余人被斩,皇上被俘。
天塌了。
这一天,是中秋节;这一年,是正统十四年(1449)。
第一节 前奏
正统十四年(1449),八月十八日,晨,太和殿。
“提议南迁的人,该杀!”(言南迁者,可斩也)
洪亮的一声怒吼,打破了黎明金銮殿的肃穆和庄严。
端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钰也不禁被这有震撼力的一声吓了一跳。他倚在靠背上,睁大双眼,瞧着正在说话的这位兵部侍郎。
于谦舒展理一下身子,抖擞精神,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独不见宋南渡事乎!”他是这样斥诉的。
看着一脸正气,盛气凌人的于谦,侍讲学士徐珵脸色煞白,几分钟前,他还以夜观天象为由,侃侃而谈,建议大明向南迁都。现在,他着实被于谦这样的阵势吓了一跳,连忙伏地请罪。朱祁钰被于谦打动了,他以坚毅的眼神盯着下面已唯唯诺诺的徐珵,冷冷的目光让原本就很心虚的徐珵更加浑身不自在。就这样,徐珵在众人鄙夷的眼光中被赶出了大殿。
“我一定会报仇的,你让我难堪,我会记住这一天的,于谦!”他走出大殿,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正词崭崭地陈说的于谦。
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太和殿中任是一片正气咄咄的气氛。
兵部侍郎于谦这是已是兵部的一把手,他的义正严词已惊醒了无数梦中人,原先打算南迁的许多大臣这事都已如醍醐灌顶,好像被于谦打了一闷棍,彻底被打醒了。许多 人都支持于谦。
于谦的话给了大家两种唯一的选择:
逃,则死;守,不一定死。
吏部尚书王直第一个站出来公开支持于谦的理论,处于对大明半壁江山的和大明的明天的考虑,他十分认同于谦的主张,要坚壁清野,和敌人决一死战!力挺这位刚刚出道的侍郎。王直这么一支持,许多大臣也都是同仇敌忾,一时间,肃穆的紫禁城大殿沸腾起来,监国的郕王朱祁钰望着下面激奋的人们,仰望金碧辉煌的殿顶,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散朝。
于谦走出太和殿,由东华门回家。他轻轻甩了甩两袖清风,背过手去,静静地抬头看了看并不湛蓝的天空,阴云密布,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仿佛就是几天前的土木堡。他低下头,停下了脚步,静思了一会儿,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又轻轻地走了。
此时,于谦迎风站在紫禁城的高楼,长风吹动他飘逸的发带,聆听着楼下滔滔的江水,仰望万里长空。他心头百感交集,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也许,这就是命吧。
北京保卫战的前奏就在这肃杀的气氛中拉开序幕。
一个月之后,身负天下兴亡的于谦将用行动证明一个永恒的真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第二节 决断 能力
在这个世界上,具有空口说大话的能力的人并不少见,但是要真的把雄词转化为实际行动,恐怕很少有人做到。
有些人口才很好,擅长骂阵,可以说的秋水倒流,天花乱坠,但你真的要让他做,这还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马其顿防线不攻自破就是最好的例证。
所以,能力和口才往往不成正比。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于谦,就是那个例外。
于谦是个有能力的人,大家都认可这一点。就连对待属下一向严厉苛刻的顾佐,都对于谦赞赏有加,甚至还认为于谦的才能比自己高出很多。(独下谦,以为胜己也)
正统十四年(1449),八月十八日。阴。
经历了土木之变的大明已是奄奄一息,再也没有昔日的雄姿了。北京城一片宁静,死气沉沉,没有人知道别人此刻在想什么。
在这死气沉沉的城池中,有一处地方却即将开一个决定帝国命运的军事会议。
紫禁城,中央官署,兵部。
于谦独自一人在兵部的大厅里来回踱着方步,焦急的思考着什么,宽大的官袍来回摆动,下摆拖到了地上,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此刻,他只是有一个问题可以想,那就是如何防守北京城。
兵部的官员陆陆续续都到了,京城的大将们也都到齐了。于谦停下了脚步,认真的注视着每一个人,眼睛里闪现着坚毅的光芒,每一个人都倾倒在于谦门下,很多都是应为这难得的坚毅的眼神。
开始吧,此次决定帝国命运的军事会议。
这次会议竟是在沉默中开始的。
死寂。可怕的寂静。凯歌前的寂静。
于谦开口了,低沉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昨天仔细分析过了,现在的京城,是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防守弱点比比皆是。”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喝了口水,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下去:
“现在,京城的主力都输光了,土木之败几乎把所有的老本都赔干净了,京城里连匹像样的马也找不着。士兵数量不到十万,其中还不乏留空号,吃空饷的。要想防守,就必须紧急调集周围勤王大军。”
于谦停下了,用尖锐的目光扫视周围的官员,然后,吁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这也就罢了,诸位知道此次保卫战中,我们最大的弱点在哪儿吗?”
大家知道,与前者是在考验他们的素质,话虽这么说,兵部的官员平日里知道于谦的威信,都对他敬畏有加,这时候,便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什么。
于谦知道大家此刻的想法,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以刚正有力的口气说道:
“ 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稳定军心。
“我们刚刚土木失利,再加上逃往回来的残兵在军营里一散布失亡消息,弄得军士们对瓦剌胆寒,不敢与其交锋。如果这样一支军队,人数纵然再多,士气低落,也是不堪一击啊!”
大家听着于谦语重心长的话,心里默默的对于谦的敬佩又增了一份,连连连点头。其中,包括土木堡中阳和战场逃回来的石亨。
“但最严重的问题还在于,代理皇帝自己也没有信心,他一向果断,但是此次事发太突然了,他很可能也没有了主意,虽说目前他同意抵抗,但如果不小心打个败仗,他也是很有可能改变主意的。”说到这儿,于谦缓缓地坐下来,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并没有注意哪些官员大将的反应和表情,因为此时,他最关心的,只是大明!
过了须臾,于谦重新抬起头,看着这些唯唯诺诺的官员,眼里透出的,还是那一向的坚毅,不过这次,从他眼神中读到的,还有对每个人的信任和肯定。
他用低沉坚定的语气发布了自己的第一条军令:
“自即日起,奉命征调如下部队赴京守卫:
1、两京备操军、河南备操军;
2、南京备倭军、山东备倭军
3、江北所有运粮军;
4、宁阳侯陈懋所部浙军
各路大军接到命令后,立刻出发,并按时赶到京城布防,如有违抗,军令必斩!”
以上的部队一共十万人,但皆非主力,全是二线军,这也没办法,因为主力全在土木输光了。
似乎一切都好了,官员们松了一口气。但是,好像还漏了什么。
到底是漏了什么呢?
于谦没让大家等太久,他很快说出了这次保卫战的又一大问题:
除了士兵外,要守住京城还需要一样更加重要的东西——粮食。
虽然京城现在粮食充足,但要长期围困,就不好说了。
其实在离京城不远的通州,还储存着许多的粮食,史料上说 “仓米数百万”。这么多的粮食足够京城的人吃一年,是当时最大的粮仓。
但这次,官员们似乎很激动,他们并不想用这些粮食,纷纷向于谦提议把通州粮仓烧掉。
其实这又是一件怪事,好好的粮食不用,为何要烧掉?主要原因实在是因为这些粮食看得见,用不成。
当时的通州并不是北京城的一部分,事实上,它和京城还是有着相当一段距离的,通州粮仓里的粮食虽然很多,却很难运进京城,因为如果要安排民工运输,耗用大量人力不说,还很危险。
怎么办,这似乎又是一大难题。大家紧张的看着于谦,等待着他的定夺。
这次,于谦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他看了看大家,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的说:
“所有受召军队进发时应由通州入京,士卒各自取粮,并运送至京城。”
这就是他的第二道命令。
问题就此解决。
这就是为什么于谦不同于常人。
这才是真正的国士。
所谓国士,就要具备扶大厦于即倒,挽狂澜于将倾的能力,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于谦无疑已经具备了这种能力,所以历史注定要让他承担兴旺,挽救帝国。
于谦之所以能让万人景仰,实在不是没有理由,由此看来,“救时宰相”的名号实在不是浪得虚名。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于谦所面临的麻烦还有很多。很多。
(未完待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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