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中山寨之主变更的三种模式
序号 类型 山头 旧山寨之主 结局 新山寨之主 结局
1 主动让贤型 桃花山 李忠 上梁山 周通 上梁山
少华山 朱武 上梁山 史进 上梁山
饮马川 邓飞 上梁山 裴宣 上梁山
2 取而代之型 二龙山 邓龙 惨死 鲁智深 上梁山
老梁山 王伦 惨死 晁盖 梁山第二任山寨之主
3 由代理而扶正型 梁山 晁盖 病死 宋江 梁山第三任山寨之主
在《水浒传》中,或大或小或强或弱的山头曾经历无数次的山寨之主变更行为。在这些变更中,尤以梁山为甚。梁山曾经历两次山寨之主变更,由王伦而晁盖,由晁盖而宋江代理,由宋江代理而正式成为山寨之主。此外,二龙山也曾经历过山寨之主变更,由邓龙而鲁智深;桃花山也曾经历过山寨之主变更,由周通而李忠,少华山也曾经历过山寨之主变更,由朱武而史进,饮马川也曾经历山寨之主变更,由邓飞而裴宣。这六次变更基本上可以分为三种模式:主动让贤型、取而代之型与由代理而扶正型。
第一节:主动让贤型
寨主是一山之寨主,是诸多好汉“觊觎”的位置。纵使如此,注重江湖道义的好汉,也会因时制宜地主动让贤。在小说中,这种主动让贤德故事曾经发生过三次:一次是桃花山小霸王周通让位于打虎将李忠,一次是少华山神机军师朱武让位于九纹龙史进,第三次是饮马川火眼狻猊邓飞让位于铁面孔目裴宣。
却才俺打的那汉是谁?你如何又在这里?”李忠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上同史进三人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寻史进商议,他又不知投那里去了。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却从这山下经过。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里桃花山札寨,唤作小霸王周通,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嬴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椅教小弟坐了;以此在这里落草。”
桃花山位于青州,是青州境内的三座恶山之一。三座恶山中另外两座在小说初期是清风山与二龙山,在中期变成了二龙山与白虎山。桃花山有两位头领,一位是小霸王周通,一位是打虎将李忠。二人不是同时上山落草为寇,而是周通率先来到桃花山占山为王。先到者周通为何将山寨之主位置让与后来者李忠?这源于二人在桃花山下的一次偶遇。李忠在渭州城与老种经略相公府的提辖鲁达、九纹龙史进二人相遇。鲁达为了民女金翠莲,三拳打死了镇关西,流落山西五台山。与鲁达相识的李忠担心因此案牵连辗转他乡。不曾想,李忠在桃花山下遇到了周通。周通引人下山与李忠厮杀。绰号小霸王的周通不是李忠的对手,请李忠上山,坐第一把交椅。李忠是小说中出场非常早的好汉,曾担任过九纹龙史进的开手师父,其职业是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李忠的武艺在梁山上不值一提。在大排名时,李忠第八十六位,周通第八十七位。李忠在小说中桃花山山寨之主的变动是平和的,由周通主动让贤与李忠。
忽一日,花和尚鲁智深来对宋公明道:“智深有个相识,是李忠兄弟徒弟,唤叫九纹龙史进,见在华州华阴县少华山上,和那一个神机军师朱武,又有一个跳涧虎陈达,一个白花蛇杨春,四个在那里聚义。洒家尝思念他。自从瓦官寺与他别了,无一日不在心上。今洒家要去那里探望一遭,就取他四个同来入伙,未知尊意如何?”宋江道:“我也曾闻得史进大名,若得吾师请他来,最好。虽然如此,不可独自行,可烦武松兄弟相伴走一遭:他是行者,一般出家人。正好同行。”武松应道:“我和师兄去。”当日便收拾腰包行李。鲁智深只做禅和子打扮,武松装做随侍行者。两个相辞了众头领下山,过了金沙滩,晓行夜住,不止一日,来到华州华阴县界,迳投少华山来。
少华山位于陕西省华阴县境内,是十一座小山头第一个出现的。少华山有四名头领:史进、朱武、陈达与杨春。最先占据少华山的是朱武、陈达与杨春三人。
一连过了几日,史进寻思: “一时间要救三人,放火烧了庄院。虽是有些细软家财,粗重杂物,尽皆没了!”心内踌躇,在此不了,开言对朱武等说道:“我师父王教头在关西经略府勾当,我先要去寻他,只因父亲死了,不曾去得;今来家私庄院废尽,我如今要去寻他。”朱武三人道:“哥哥休去,只在我寨中且过几日,又作商议。若哥哥不愿落草时,待平静了,小弟们与哥哥重整庄院,再作良民。”史进道:“虽是你们的好情分,只是我今去意难留。我若寻得师父,也要那里讨个出身,求半世快乐。”朱武道:“哥哥便在此间做个寨主,却不快活?只恐寨小不堪歇马。”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史进住了几日,定要去。朱武等苦留不住。史进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只自收拾了些散碎银两,打拴一个包里,余者多的尽数寄留在山寨。
四筹好汉说话间,杨林问道:“二位兄弟在此聚义几时了?”邓飞道:“不瞒兄长说,也有一年多了。只半载前,在这遇著一个哥哥,姓裴,名宣,祖贯是京兆府人氏。原是本府六案孔目山身,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亦会拈枪使棒,舞剑轮刀,智勇足备。为因朝廷除将一员贪滥知府到来,把他寻事,刺配沙门岛,从我这里经过,被我们杀了防送公人,救了他在此安身,聚集得一二百人。这裴宣使得好双剑,让他年长,现在山寨中为主,烦请二位义士同往小寨相会片时。”
饮马川山势秀丽,水绕峰环,是小说中山寨名字最具诗情画意的。饮马川有三名头领:铁面孔目裴宣、火眼狻猊邓飞与玉幡竿孟康。最早占据饮马川的好汉是邓飞与孟康。小说虽未直接点明邓飞是曾经的山寨之主,但是根据裴宣上山之后的座次可以推断邓飞是曾经的山寨之主。大排名时,地煞组中六大副将(宣赞、郝思文、韩滔、彭杞、单廷圭与魏定国)之后是圣手书生萧让、铁面孔目裴宣(二人承担梁山的文案与督察工作),再之后是黄门山摩云金翅欧鹏、饮马川火眼狻猊邓飞与清风山锦毛虎燕顺。毫无疑问,欧鹏与燕顺曾是山寨之主。邓飞之所以排名在二人中间,原因在于同是饮马川的裴宣担任了梁山督察工作,邓飞在大排名时获得了山寨之主的待遇。裴宣曾任京兆府尹六案孔目,因与知府不和,刺配沙门岛。邓飞与孟康在饮马川山下将裴宣救出。“这裴宣使得好双剑,让他年长,现在山寨中为主”,裴宣之所以成为新寨主原因有二:其一、裴宣年长,其二裴宣使得好双剑。“使得好双剑”意味着裴宣应该与邓飞有过交手记录,而且裴宣略胜一筹。饮马川山寨之主变更与桃花山相似,属于主动让贤型。
第二节:取而代之型
主动让贤型是和平的权力转移与交接,基本上不存在血雨腥风。但是,江湖上山寨之主的多数权力交接模式是以前任寨主人头落地、新任寨主取而代之。在小说中,二龙山由邓龙而鲁智深,梁山由王伦而晁盖是典型的案例。
少刻,只见两个小喽啰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曹正,杨志,紧紧地帮著鲁智深到阶下。邓龙道:“你那厮秃驴!前日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今日也有见我的时节!”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撮鸟休走!”两个庄家把索头只一拽,拽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仗,云飞轮动。杨志撇了凉笠儿,倒转手中朴刀。曹正又轮起杆棒。众庄家一齐发作,并力向前。邓龙急待挣扎时,早被鲁深智一禅仗当头打著,把脑盖劈作两个半,和交椅都打碎了,手下的小喽啰早被杨志搠翻了四五个。
曹正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行扫除处死!”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啰并几个小头目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随即叫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一面简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且把酒肉安排来吃。鲁智深并杨志做了山寨之王,置酒设宴庆贺。小喽啰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目管领。曹正别了二位好汉,领了庄家自回家去了,不在话下。
二龙山位于青州,始终在“三座恶山”之列。二龙山最初的山寨之主是金眼虎邓龙。邓龙原是二龙山的住持,后来还了俗,而且寺里其他和尚也还了俗,一同落草为寇。邓龙由住持而摇身一变为山寨之主。花和尚鲁智深曾单打二龙山,无奈二龙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鲁智深悻悻而回。失陷生辰纲的青面兽杨志流落在操刀鬼曹正处。在曹正的引导下,杨志准备夺取二龙山。鲁智深与杨志在二龙山下相遇,一见如故。曹正为二人出谋划策。曹正道:“制使也休这般打份,只照依小人这里近村庄家穿著。小人把这位师父禅仗戒刀都拿了;却叫小人的妻弟带几个火家,直送到那山下,把一条索子绑了师父。小人自会做活结头。却去山下叫道:‘我们近村开酒店庄家。这和尚来我店中吃酒,吃的大醉了,不肯还钱,口里说道,去报人来打你山寨;因此,我们听得,乘他醉了,把他绑缚在这里,献与大王。’那厮必然放我们上山去。到得他山寨里面见邓龙时,把索子拽脱了活结头,小人便递过禅杖与师父。你两个好汉一发上,那厮走往那里去!若结果了他时,以下的人不敢不伏。此计若何?”在曹正的参谋下,鲁智深与杨志合力夺取了二龙山。在二龙山上,鲁智深用禅仗将邓龙脑盖劈作两半。二龙山属于邓龙的时代终结了,进入了以鲁智深为首的新时代。二龙山是梁山之外综合实力最强的山寨,在其巅峰时有鲁智深、杨志与武松三名天罡级好汉,施恩、曹正、张青与孙二娘四名地煞级好汉。二龙山的山寨之主权力转移在血雨腥风中实现了!
梁山的发展经历了三个时代:王伦时代、晁盖时代与宋江时代。王伦时代是梁山发展的初期,为之后的晁盖时代与宋江时代奠定了初步的基础。但是,这三任寨主之间的权力转移不是和平进行的,而是充满了血腥与暴力。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阮小二、阮小五与阮小七七人智取了生辰纲。在吴用的临时规划下,七人经由朱贵的李家道口酒店上了梁山。王伦时代的梁山,尤其是林冲上山之后的梁山,存在着林冲与王伦的隐形冲突。只是由于无任何外在因素的介入,这种冲突暂时被搁置了。晁盖等七人的到来将二人之间的矛盾凸现出来。王伦计划将晁盖等七人礼送出境,林冲则希望晁盖等七人留在山上。二人之间的矛盾为晁盖系的吴用所发觉。吴用利用二人之间的矛盾掌握了梁山未来发展的主动权。林冲在梁山山寨之主由王伦而晁盖的过程中,担任了“刽子手”的角色。林冲手刃了王伦,之后随即拥立晁盖为山寨之主。林冲之所以未担任山寨之主,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林冲这种弑主行为为江湖人所不齿,遑论山寨之主的事情了。梁山的这次山寨之主的交接充满了暴力、弑主等色彩,而且杜迁、宋万、朱贵等人沦为了王伦系的遗老,林冲背负了弑主的名声。
第三节:由代理而转正型
小说还存在另外一种山寨之主变更的模式:由代理而转正型。这种模式唯有一例:晁盖逝世之后宋江由代理而转正的故事。晁盖之死是小说中的一大谜题。晁盖在攻打曾头市时为“史文恭之箭”所伤。晁盖在弥留之际留下了遗言。当日夜至三更,晁盖身体沉重,转头看著宋江,嘱咐道:“贤弟莫怪我说: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同理,山寨亦不可一日无山寨之主寨主。在吴用、公孙胜、林冲等人的主导下,宋江代理山寨之主。在这个过程中,林冲又一次担任重要角色。林冲开话道:“哥哥听禀: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晁头领是归天去了,山寨中事业,岂可无主?四海之内,皆闻哥哥大名;来日吉日良辰,请哥哥为山寨之主,诸人拱听号令。”为了解决晁盖的遗嘱问题,之后发生了邀请卢俊义上山的故事。卢俊义上山之后,其他头领不认可卢俊义,山寨之主的问题又演化为攻打东平府与东昌府的故事。宋江通过这一系列的举动,将晁盖的遗嘱问题解决了,最终成为了梁山的山寨之主。宋江由代理而转正是和平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也是充满了矛盾与问题。
山寨是主流体制之外的社会,山寨之主的权力是江湖上好汉所关注的。无论是主动让贤型,还是取而代之型,抑或是由代理而转正型无不源于主流体制的权力斗争。山寨之主的权力变更只不过是主流社会体制权力交接的反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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