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口之三:初出茅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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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初出茅庐

  “管理咨询顾问就是从你这里借了手表告诉你时间,最后连你的手表都给卷走的那种人。”初看马丁.基恩的《咨询的谎言》用如此刻薄的语言贬斥咨询公司,心里很不舒服。我对策划人的印象虽然不像思想家、科学家、学者那么的受人尊重,也不是什么智者的象征,但好歹是脑力工作者,既使是骗,也是有技术含量的。不说远的,就说牟其中用方便面火腿肠换来了俄罗斯的飞机,不但震惊中国,就连麦肯锡、罗兰贝格这样世界著名的咨询公司懊悔得肠子都断了——这种生意,怎么让市场经济刚起步的中国占了先机。即使后来老牟内部反水,举国大骂牟其中是个大骗子,各大媒体一窝蜂地爆炒时,千夫所指的老牟在法庭上还是很有风度地向法官说:“我这个案子该如何办就如何办,不要因为总理批示过了,就严办得有失公允。”那种气魄,绝对一流一的好汉。

  老牟进监狱了,但老虎毕定还是老虎。老牟仍然每天坚持读书、看报,研究外面的市场变化,为重出江湖做准备。更令人叫绝的是,在监狱里面老牟面对记者的采访仍侃侃而谈:把天山的阿拉山口炸开,让大西洋的暖流顺势北上,这样不仅解决了因北疆气候寒冷不易农作物生长的问题,还会因雨水充沛,让不毛之地的北疆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新疆的好江南”。如果说这种大手笔的策划具有天才成份的话,退一步火得一塌糊涂的何阳,也曾发出“点”遍全国的宏愿,“一个点子救活一个企业,三大策划搞活全县经济”,媒体上都是白纸黑字地写着。

  虽然我认为最了不起的两位策划人的结局如出一辙,被代表人民意志的执法机关圈了起来,为了加强他们按劳分配的思想观念进行洗脑教育和劳动改造,可这并不影响我对他们的崇拜。 那时,我一边饿着肚皮写诗,一边幻想着如何以一个读书人的身份谋取一份体面的工作,所以经常在人才市场泡,试用了N家广告公司的文案工作,最后总能以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自我安慰挂冠而去。“这是什么鸟时代,能不能网开一面招聘男秘书,特别是年纪最好不要超过三十五岁的美女老板。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必要的时候可以为女老板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嘛!佛主曾经仁慈地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常和归一光开玩笑。“招男公关的,月薪都在万元以上,你怎么不去应聘?”一光正眼都不看我一下,白皙的手一边飞速地画着街上的美女,一边对我说。

  “那些招聘广告都是骗局,不让你见面,先交几百元的服装费,然后就找不到人了。”

  “挺内行的,是不是上过当了。”

  “衰草被骗过了。”

  “衰草,哪个衰草?”

  “写《人妖时代》,自称中国第一位同志诗人的那个。”

  “一个男同性恋要去应付女老板,勇气可嘉。”一光揶揄地说。

  “我可是一个好色之徒!”我调侃一下自己,同时也是向一光表白,衰草是同性恋,不代表所有写诗的人都是同性恋。

  “得了老张,别做美梦了。别说女老板看不上你这造型,就是看上了,你那身板行不?年纪轻轻的就尿不出来,准是前列腺炎。”

  “去死,别乌鸦嘴,像我这才气,如果章子怡见到我写的诗,保不准就投怀送抱。”

  “是,是,希望有老板能看上你,然后借你的光,高价买我几张画。”

  和归一光贫嘴,最后多是我胜利。归一光不妥协,连明天的早餐都找不到。无论如何,我还能靠胡编乱造地写一些从来不署自己名字的“丈母娘爱上俏女婿”、“中国灵猴与美国女模特的奇情之恋”之类的文章,胡乱地找一些早已不存在的单位公章,开一个“情况属实”的证明,投向类似《家庭》《知音》的大众刊物,然后就能坐家等稿费了。特别是看过美国大片《金刚》之后,我更无所顾忌——一个大猩猩爱上了一个小得握在它手里的女人,这样荒唐的故事能在中国大把大把地赚钱,把中国的傻B观众骗得甘心情愿地掏出几十块钱后,还一个劲地拍手叫好。我写两篇《麦当娜一生真正痴爱的是我家后院的公猪》《非洲专家考证人类是由土拔鼠进化的》,估计哪个刊物只要有勇气发出来后,销量定会一路狂飙。这两年,纸质媒体由于互联网的影响集体下滑的大趋势下,刊发这样无聊故事的刊物销量却是越来越好,撰写这类稿子的文字工作者也像老鼠繁殖一样,成倍上涨。只要你开动想像力,大胆地胡编乱造,有照片,有证明,准发,因此也就造成了国内十几万类似我这样的特稿作者,致使这类媒体的旗舰刊物的选稿率达到百分之一之苛刻。

  苛刻有苛刻的好处,这种稿子的稿费由以前的三位数慢慢地爬到四位数,有几家影响力较大的刊物的稿费不但上升到了千字四位数,更重要只要能在这些刊物上一年发三篇稿子就能参加国际笔会,让你品尝一下异国风情。这一招够毒。我身边一位自称将来有机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老诗人叶子霉,诗也不写了,整天收集奇闻轶事,连在老婆肚皮上做爱时都在构思,用什么方法证明他家的小老鼠是恐龙的后代,华南虎啥时候能梦游般地钻到他们家的床底下,让他“虎脏俱获”地“抓”一个惊天动地大新闻,在《知音》《家庭》一年连中三标,实现自己一生品尝金发碧眼滋味的夙愿。

  有一哥们陆高明,原来在小学教美术,因为老画自己班里小女孩的裸体,被学校停职了。无聊时就在家编这样故事,稿费像雪片一样哗哗地流了进来。不知是经高人指点或是无师自通,陆高明为了扩大生产规模,还招了两个退休教师成立了一个“人民写作研究中心”,利用向编辑按比例回扣稿费的营销模式批量生产。没过两年,他不但在中州市的新区买了一套一百七八十平米的大房子,开上了十七八万的雪佛兰,还出国参加过几次笔会,名片上自称“当代蒲松龄”“民间写作第一人”。我每一次见到他,就怕他一边给我介绍他的新女助理,一边牛逼轰轰地开出月薪二千八的底价让我跟着他干,便于碰撞出更多的奇思妙想的文字垃圾。

  我最大的心愿是写出中国版的《神曲》,做一个像艾伦•金斯堡那样牛逼轰轰的诗人,或者一不小心成为新世纪的北岛。因此,我的笔名就叫北小岛。自然从心眼里不愿意写这些连自己都恶心的“纪实文学”,但实在是扛不住饥饿与房东的叫嚣,“读书皆为稻粮谋”,为了生存,上帝会理解我的苦衷的。趁半夜无人之时,在网上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新闻,经过自己想象加工,瞎猫碰死耗子式的向全国百余家这类刊物的投稿信箱里狂发邮件,居然每个月千把块钱的生活费基本上有保障。

  找一个体面的工作,是我近期的人生规划。

  《策划世界》招记者、编辑,月薪五仟。消息在人才市场像长腿一样四处扩散,许多江湖兄弟蜂涌而至。我和归一光自然也不例外,刻意修整一番后赶到人才中心。交了十元钱的报名费,开始填表。“张也,1979年出生。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写过无数首著名诗篇,在全国数十家诗刊上发表诗歌。有未公开发行的诗集《等待艳遇》。”“归瞬,1980年出生,中州大学美术系毕业。十一次获全国美术奖。作品《钟情》被收入建国五十年中州市国画成就展。”我们两个的表格刚递上去,被一个戴黑边眼镜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叫过去质问:“你们两个的名字都这么的奇怪,又这么巧合。‘张爷、龟孙’是你们的真实姓名吗?拿出你们的身份证我看一看。”我屁巅巅地拿出身份证证明自己就是“张爷”。一光很不情愿用身份证再一次确认自己是货真价实的“龟孙”,脖子上冒青筋地说:“有什么好看的,不是真名还是杜撰的不成?”“你看你这人,什么态度?”戴黑边眼镜的女人敢乜了一光一眼,有些愠怒地说。“我的态度怎么啦?我的态度怎么啦?”一光质问戴黑边眼镜的女人。“你的态度代表你这个人的素质低。”说罢,捡出一光填的表,揉巴揉巴扔进了废纸篓。气得一光要冲上去打戴黑边眼镜的女人,我赶紧上前抱着他。这时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死乞赖活地拉着一光离开了人才市场。

  一光的父母给他起名字“归瞬”。没有想到一光上小学时就被捣蛋的同学们戏称为“龟孙”。一光哭着喊着要父母给他改名字,一旦上了户口本哪是那么容易改的。上初中换了环境,一光就把名字改成归一光,除了身份证和学历证无法改之外,我们同班几年的好多同学都不知道他的本名叫归瞬。

  一路上一光余愤难消,就和我打赌说,那个戴黑边眼镜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准是个老处女。我说,狗屁。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处女得在幼儿园里培养。“像那种变态的女人,谁敢碰。”一光仍执拗地与我争辩。我知道一光是再一次被他自己的名字伤害了,便转一笔移话题说:“一光,你不是做梦就想进中州国画院吗?我给你找个门路。”一光一听,立即来劲了,刚才的伤口一下子被我平了,两眼放光地问:“你真的有门路?”

  “有呀!”我漫不经心地说。

  “ 你那德性,如果有门路不早就告诉我了。”一光稍加思索,但仍抱有很大希望地对我说。 “我是才认识的关系”。看到一光那忧郁的神情,我不忍心让一光那微小的希望再破灭,接着这个思路胡诌起来。

  “怎么认识的,怎么认识的?”一光急不可耐地反复问我。

  “是这样,是这样。”看一光那认真的样子,我开动给《人间奇情》写稿子的智慧,现场给他杜撰起来。

  “我在南阳老乡会上认识一个女孩——妃子,文学青年,诗歌爱好,自费出过诗集《守候爱情》,印刷得非常精美。当她听说我是北小岛时,非常崇拜我。我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眉来眼去几次,便留下了联系方式。后来她主动给我联系,让我教她写诗。我去过她家,在东三街的二奶楼。在他家里我看到她和一个人的合影,才知道她是文化厅里厅长的情人。”

  “你这个色狼,对她下手了吗?”一光这时总是表现得怜香惜玉。

  从梵高、毕加索到达利,画画的没有几个不流氓的。初认识一光时,看他那蓬乱的长发,脏兮兮的牛仔裤,我认为这家伙也不会是什么好鸟。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道这个家伙在大学四年谈过N个女朋友,没有一个上床的。我也劝过他多次,学这个专业不给自己的美女模特负距离接触几次,不是把青春给浪费了。没有想到一光一到上床时候就掉链子,不是怕对女人负责,就总感觉这样没有仪式和成就感。后来,当我了解到一光是单亲家庭,母亲一个人把他带大的。我对一光这方面就宽恕多了。你想,一个十七八岁的成年人暑假回家,裤头还是母亲给他洗的,这样的人长大了吗?所以后来一光在我的眼中,一直是个大孩子。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成了我最铁的哥们儿。

  “ 没有下手,我对文化厅的领导有些忌讳。”

  “估计没有戏。你们还只是认识,像找工作这样的大事,哪能办成。”一光语气中的失落感非常的明显。这时,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故事编造得粗糙得落入俗套,可从一光那失落口气中,你明显地感觉到他信以为真了,便继续骗他说:“放心吧一光,这个事我先给她透个风,看她态度。感情嘛!随时发展。为了你,我可以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说得信誓旦旦的,只怕一光不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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