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随笔]磨镜堂史话之三十八:中国古代灰姑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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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代有许多灰姑娘变公主的故事。但灰的最很、灰的成色最高的莫过于汉孝文窦皇后。此前吕雉是个从民女到执政的灰姑娘,但其父吕公好歹也算上是个缙绅了,且嫁给刘邦时,刘邦不过是泗水亭长,微贱之职,故不算灰。此后武则天也是个由穷困到女皇变化奇大的灰姑娘,但其父武士镬总还是个没落官僚,故其灰的成色也不高。吕武二女,虽贵极一时,但都一世而斩,不能恩泽后代,惟窦皇后,出身微贱 , 蜕变后福祚绵长 ,不但自己寿终正寝,而且延及后世。汉朝诸窦之显贵,追本溯源,竟都与她有瓜葛联系。所以要推最灰的灰姑娘,窦皇后当是首选。

  窦皇后初为窦姬,清河人,因家贫入宫做了秀女。其时吕雉主后宫,母鸡司晨,三千佳丽遂放诸无用之乡,于是便挑选一批宫女,每五人一组,分赐给各诸侯王,窦姬因老家清河离赵国近,就要求分配到赵王那里。谁知主管分配的宦官忙中出错,上奏时把窦姬写在了代国一组。吕雉大笔一挥:准奏。一公布名单,窦姬大哭,撕拽着不肯服从分配。但圣旨煌煌,宦者逼迫,不由窦姬不上路,却不知前途富贵,正在代国等着她呢。

  代王刘恒,本来也是有老婆的,其王后还为他生了四个男孩。五个宫女一到,刘恒不消说自是一番欢喜。但五人中,却独喜窦姬。窦姬肚皮也争气,不数年即产下一子,取名刘启。当初哭哭啼啼来到代国的窦姬可不知道,她终日相伴的乃是两条真龙,丈夫刘恒乃汉文帝,儿子刘启乃汉景帝,父子两个还一起开创了历史上有名的盛世--文景之治。当然她也很难想像,自己就是未来的皇后、皇太后。

  一切似乎皆有天意,冥冥中早就注定了她的一生。不数年,代王刘恒的原配王后一命呜呼,这还不算,连王后所生的四个儿子居然也都相继病死。窦姬终于熬出了头。但更大的喜悦还在后头。短命的汉惠帝死了,诸吕也被诛杀殆尽。大臣们查来查去,就选中了代王刘恒来继承皇位,这就是著名的汉文帝了。窦姬堂堂皇皇地来了个二进宫。文帝即位数月,大臣请立太子,最年长的刘启便理所当然的做了储君,窦姬也摇身一变成了窦皇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灰姑娘变成了金凤凰。

  丈夫刘恒是皇帝,大儿子刘启是储君,小儿子刘武是梁王,女儿刘嫖为馆陶长公主,自己为皇后,入主后宫,母仪天下,一切顺遂,欢喜无尽。于是追封早已故去的父母,可怜父母一生穷困,死后却封了侯。又在老家大起园囿,命地方官为其守护。老家仅存的一个哥哥窦长君,本来傻乎乎地正在种地,也被官府鸣锣抬轿接到了京城。就连窦姓本家也都纷纷走出农家,渐渐地学起做官来。

  窦皇后本来还有一个弟弟叫窦广国,字少君,因为实在贫穷,养活不起,便在四五岁时卖给了别人,岂知辗转变卖了十余家,受尽了万般苦楚,最后被卖到宜阳,每日里便到山中替主人家砍柴烧炭,到了晚上,就和其他烧炭人结伙露宿在河岸边。有一天夜里,忽然河岸崩塌,河水泛滥,睡梦中一百多名烧炭工尽数被大水冲走淹死,唯独这个窦广国命大,竟然死里逃生。于是一路要饭到了长安,街肆中听得新立的皇后也姓窦,而且也是清河人,窦广国福至心灵,忽然就想到早年被选入宫的姐姐。烧炭工壮了壮胆,就到皇宫认起官亲来。由于小时艰难,一切苦痛无不深烙心头。姐弟俩一见面,说起往事,无不历历如见。姐弟俩一起采桑做活,窦广国不慎跌落树下,至今屁股上尚存伤疤为证。姐姐辞亲入宫,临行与弟弟诀别,如何为弟弟最后一次洗澡喂饭,凡此等等,一一道来。窦皇后闻言大哭不止,与弟弟相拥而泣。于是在长安起造馆阁,安置弟弟住下。烧炭工一下子变成了皇亲国戚。大哥窦长君,小弟窦广国,都不识字,于是又精选名师,教习礼仪文字,二人皆谦谦退让,倒也不是由贫乍富的暴发户模样。

  后来窦长君早卒,其子窦彭祖被封南皮侯,窦广国命大福大,也被封章武侯,还有个本家侄子窦婴,任大将军,因破吴楚有功,被封魏其侯,武帝时为丞相。窦家一门三侯,窦皇后地位越发稳固,就连文帝宠幸的慎夫人、尹姬等,都不肯生育儿子来和她争宠夺位。窦姓一跃成了大汉政治舞台的重要角色。后来虽然天妒福满,窦皇后双目失明,但仍然由窦皇后过渡为窦太后。

  到了东汉,窦广国的七世孙窦融,佐光武帝刘秀中兴汉室,官至大司空,窦家又复煊赫。窦融的侄子窦固,以驸马、奉车都尉西击匈奴,掠土开边,为一代名将。曾孙窦宪,率兵北伐,尽降匈奴之众,一举而空虏庭,官至大将军,总揽枢要,权倾朝野。窦宪的姐姐窦太后,扶持幼主和帝,临朝称制,以她为界,东汉王朝从此全都成了娃娃皇帝。灵帝时窦武,以岳丈之尊总揽朝纲,延纳士林,为清流宗师,其女儿当然也由皇后顺利当上皇太后……总观窦氏一门,豪杰代出,并且以与刘家皇族结亲为传统方法,绵亘不绝,大放异彩,推其源流,都与那个灰姑娘的故事有关。行文至此,不免慨叹:原来灰姑娘的威力一至于斯,世上一切轻薄儿郎,均应以此相劝,慎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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