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一经成立,便开赴抗日前线,与日本侵略者展开殊死搏斗。“弯弓射日到江南,终夜喧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作为当年军部巡视团成员,陈茂辉亲历了新四军抗日处女战——韦岗战斗。
从蒋介石的心腹之地——浙南游击区死里逃生的粟裕,指挥挺进江南的新四军先遣支队,于1938年6月17日在江苏镇江、句容之间韦岗一带公路上设伏,痛击了日军一个车队。
“战斗胜利后,江南人民奔走相告,欢欣鼓舞。”陈茂辉回忆,人们纷纷说,好了,有指望了,来了新四军,“新四军是否挺得住”的疑云一扫而光。蒋介石还专门向新四军军长叶挺发去贺电:“……袭击韦岗,斩获颇多,殊堪嘉尚……”
此后,新四军广大指战员,高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大旗,在华中地区与日伪军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战斗。
“华中日军的处境,越来越艰难。”陈茂辉回忆。
这与国民党军队在正面战场节节失利的战局,形成了强烈反差。
然而,就在新四军在华中敌后战场连战连捷之时,被迫走上抗战之路的蒋介石,却发动了又一次反共高潮,制造了震惊中外的大惨案——皖南事变。
“根本原因,就是蒋介石害怕人民的力量强大起来。”陈茂辉就是皖南事变的幸存者。
另一位从皖南事变中逃生出来的老红军王培臣回忆:“本想借日本人之手消灭八路军、新四军的蒋介石,却发现,共产党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就直接动手了。”1940年10月19日,蒋介石发出“皓电”,勒令黄河以南的新四军、八路军,限在1个月内集中于黄河以北地区。
“蒋介石让我们北移的真正目的,就是在北移途中,设下伏兵,消灭我们。”94岁的福建省人大常委会法制委员会原副主任王培臣说。
“北移之前,我拿着叶挺、项英两位首长的信,到皖南南陵、泾县、太平、繁昌等县国民党县政府,向他们告别。”陈茂辉记得,泾县的国民党专员公署还装模作样地给他们送行。
陈茂辉回忆,有些国民党机关还给他们送了绣着“抗日前锋”、“为国为民”的锦旗。
然而,就在此时,国民党第3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已在调兵遣将,对新四军北移必经之路布下7个师8万余人的重兵。
“更可恨的,国民党还把我们行动的日期和路线,告诉沿长江布防的日本鬼子。”王培臣说。
悲剧,已不可避免。
“刺刀闪光,子弹上膛,挺起胸膛开入敌后战场,别了,三年的皖南……”1941年1月4日,是陈茂辉一生最难忘的日子之一。这一天,在《别了,三年的皖南》的旋律声中,他和9000余名新四军军部人员,依依不舍地同皖南人民告别,踏上北移之路。
《别了,三年的皖南》,是新四军著名作曲家任光,一生中创作的最后一首歌曲。他随后就倒在了蒋介石的枪口之下。
“我们出发不久,狂风暴雨就向我们袭来。”王培臣回忆,“我们冷得直发抖,道路泥泞不堪,十分难走。”
“队伍顶风冒雪,踏着泥泞的山路行军。”时任新四军新编第1支队新1团团长的张铚秀回忆,途中隐约地见到国民党军队已经在路口、隘口、山头布置了部队。“我与政委丁鳞章等团领导分析敌情,感到蒋介石要搞名堂。” 张铚秀回忆。
第二天,当叶挺、项英率领这支曾令蒋介石和日本侵略者都惊恐不安的大军,行军至泾县、太平之间的茂林村时,遭到国民党上官云相部队的突然袭击。
就是这个上官云相,在中央苏区5次反“围剿”作战中,被陈茂辉、王培臣所在红军部队打得落花流水。
“敌人几乎是同时,从前后左右的山岭、路口、道卡,向新1团发起进攻,来势相当凶猛,比预料的来得更急。” 张铚秀回忆。
“枪一响,我立即命令部队占领有利地形还击。” 由于张铚秀等新1团领导思想上有所防范,又有相应的戒备措施,在遭到敌人袭击时损失不大。“6日,在丛山险壁的狭窄地带,敌人的机枪、大炮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射击,我们被迫仓促应战。”战斗激烈的时期,陈茂辉被调去动员群众和安置伤员。
“7日,我们退回丕岭,又进行了两天两夜的激烈战斗。”陈茂辉回忆,整整4天里,他们没有喝过一滴水,吃过一粒米。
“10日,我们突出高坑包围圈,到古井坎坚守。”此时,陈茂辉已吐血病倒。
“13日,我们又随叶挺军长突围,冲过国民党反动派的一道封锁线,到达大王坑。”陈茂辉回忆,“这时,许多人已经被俘。我随叶军长等退回山上埋伏。不久,敌人一个冲锋,又把我和叶军长冲散了。”
已经由于连日吐血无法行动的陈茂辉,就和一个机枪排长和两名战士、一个炊事员等人,在一个山沟里埋伏起来。
“16日,敌人满山遍野拥上来,一面烧山,一面胡乱放枪,在猛烈的火焰和枪声里,那个炊事员跳起来,我们的目标暴露了,被俘了。”陈茂辉回忆。
烈士的鲜血,染红了皖南的山川。
“我们在荒山野岭中隐蔽行军,时而分散,时而集中,白天蹲山头,看地势判方向,夜深人静才进入纵横交错的山林小道,常常是三五天才能找到一些食物充饥。”完成掩护主力部队突围的任务之后,张铚秀率领新1团也开始了突围。“一场摆脱困境、孤军突围的苦战,摆在新1团面前。” 张铚秀回忆。
“一串机枪子弹射中了团政委雷耿同志,他不幸牺牲了。” 张铚秀回忆,“雷耿是经历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战士,在延安抗大学习时我们是同学,他的英雄形象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
“按路程计算,从皖南地区到繁昌的江岸边,不过百多里路,然而,新1团却走了1个多月。” 张铚秀回忆,直到2月底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才率领新1团200多名幸存者渡过长江到达无为地区。
“九死一生之后,我们终于又回到了皖中根据地,回到了党和人民的怀抱。” 张铚秀感慨万千。“分散突围出来的仅有2000余人。”王培臣虽然当时就逃了出来,但敌人一发子弹把他的右手打断,至今右手二等残疾。
如今,测绘参谋出身的王培臣,最喜欢的画,就是他亲笔画的皖南事变地图;最不愿意提及的伤心往事,也是皖南事变。
“军长叶挺在与国民党军队谈判时,也被俘。”后来,陈茂辉和叶挺等1000多被俘人员被关押进上饶集中营。
突围中,副军长项英、参谋长周子昆被叛徒杀害,政治部主任袁国平牺牲。
这,就是惨绝人寰的皖南事变。
悲剧,还在延续。
1941年1月17日,皖南上空的硝烟还未散去,蒋介石便发布命令,宣布新四军为“叛军”,取消新四军番号,下令进攻新四军江北部队。
“在上饶集中营,我们这些被俘人员与敌人进行了坚决的斗争。”成功越狱的陈茂辉,后来又成为重建后的新四军里的一员战将。
远在重庆的周恩来,得知皖南事变,以极其悲痛的心情,在《新华日报》留下那个著名的题词——
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新生
1946年4月8日,刚刚获释出狱的北伐名将、新四军军长叶挺,同王若飞、秦邦宪(博古)、邓发等,乘坐美国空军运输机前往延安,途经黑茶山时,飞机失事,机上人员全部遇难。
一代名将叶挺,竟以这样的方式陨落。
烈士的鲜血激起生者更顽强的斗志!
就在叶挺率领陈茂辉、王培臣等新四军军部人员在皖南与敌誓死相拼之时,远在苏北重镇盐城的八路军、新四军华中总指挥部总指挥刘少奇、副总指挥陈毅心急如焚。
“情况万分紧急,密码已经烧掉,请党放心。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看着军部发来的最后一份电报,钢铁男儿刘少奇、陈毅潸然泪下。
张云逸、赖传珠、粟裕、黄克诚等名将,都默默相视无语。
此时,在陕北延安的一代伟人毛泽东,也坐立不安。随后,他以中央军委发言人的名义发表讲话,揭露蒋介石发动皖南事变的真相。
蒋介石的倒行逆施,不仅激起全国人民的极大愤慨,也令国际舆论一片哗然。
苏联、美国、英国等纷纷指责蒋介石破坏国际反法西斯大局。在一片反对声中,国民党蒋介石集团更陷于孤立。
就连日本人也不领蒋介石的“人情”,3天内就让河南的汤恩伯部队折兵3万。
决不低头!幸存的新四军健儿发出了这样的豪迈誓言!
蒋介石发布取消新四军番号的第三天,刘少奇立即代表新四军华中指挥部向中央指出——重建军部!
同一天,中央军委复电,命令重建新四军军部,任命陈毅为代理军长,刘少奇为政治委员,赖传珠为参谋长,邓子恢为政治部主任。
5天之后,新四军在盐城游艺园隆重集会,热烈庆祝重建军部。
“我们乡下来的这些干部,更是早早就来到会场,尽可能找了个好位置。”86岁的江苏省委原书记韩培信,作为地方干部代表,现场感受了那个“群情激奋”的场面
“会场四周张贴了很多坚持团结抗战、反对内战反对投降的标语。”时任东北行署阜宁县委办事处文书课长的韩培信,为了赶来参加这个上千人的聚会,途中,差点被土匪杀掉。韩培信回忆,会场上,声讨蒋介石罪行,为死难烈士报仇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新四军代军长陈毅发表了就职演说。他用浓重的四川话说:“……反共顽固派1月14日消灭了军部,但是,1月25日,我们的军部又成立了……”
“这时,会场简直要沸腾了。”60多年过去了,走过不平凡人生的韩培信老人,至今还对陈毅的就职演说记忆犹新。
“胡服(刘少奇当时的化名)政委手里拿着烟斗,痛斥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罪行。”韩培信回忆,“他说:‘新四军是真正抗战的力量,是人民的军队,是根植在人民之中的。敌人的阴谋诡计虽然给我们造成一时的损失,但想消灭我们却是痴心妄想。我们是越打越强,我们会最后胜利的。’”
“大家都说,苏北这下有救了,华中有救了。”大会结束后,韩培信又回到阜宁县,积极配合新四军3师师长黄克诚创建抗日根据地。
绝处逢生的新四军,在皖南烈士的鲜血中站立起来,而且越来越强大——从刚成立时的4个支队到发展至7个师,人数也从1万余人壮大到9万余人。
整个8年抗战,新四军独立支撑起大江南北的半壁河山,毙伤日伪军近14万余人,在日、伪、顽三角斗争中,建立了地跨苏、浙、皖、鄂、豫5省的8块华中敌后抗日根据地。
至1947年1月新四军番号取消,新四军已发展到31万多人。
在中华民族解放事业高高的纪念碑上,从血路上走来的新四军指战员,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垒起了厚厚的碑基。
在后来人民解放军33位著名军事家中,从新四军走来的就有9位——叶挺、陈毅、粟裕、徐海东、张云逸、罗炳辉、黄克诚、彭雪枫、李先念。
新四军,永垂不朽!
2009年07月16日 11:35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标签: 皖南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