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白
正儿八经是中国人披了几千年的一件外衣。千百年来,中国人披着这件衣服,一丝不苟、也不苟言笑。虽达不到仙风道骨,但也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佛祖有言:“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可是中国人太不开窍了,玩什么都要玩他大爷的高调、手段却是低段数。比如玩佛法,玩到剃光头发就觉得六根清净了、不吃猪肉不玩女人了就八戒了、一敲木鱼就能玩到西方极乐了。这帮秃驴怎么会知道佛法的最高境界可不是“出家”和“出世”,而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藏菩萨的原文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入世救人;他们更不会理解王安石的“还似梦中随梦境,成就河沙梦功德”中的大道理。
我们老祖宗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但他们一本正经大脸蛋子下,玩的就像是小孩子的家家酒:他们要的只是个乔模乔样。像东汉有个叫仇香的老夫子,“虽在宴居,比正衣冠”。我们给他要“正衣冠”后的成绩,他告诉我们他光鲜有型的衣服就是他的成绩。
TMD!
春秋左传大言不惭的教人“立言”。
什么叫立言?
我们一翻老祖宗的书就会看到这样的答案:“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积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无疵也;章之明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振本而末从,知一而万毕矣。”(《文心雕龙》)
此时,我记起了这个漂亮的句子:“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好句子呵、好句子!”我小学的语文老师摇头晃屁股的赞叹道。
狗屁的好句子!
我们看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绵绵延延下来出了一大堆好句子,这些漂亮的句子组合到一块可以谈天、可以谈地、还可以谈人生、谈理想、谈大姑娘。但是他的谈天说地却没生产出多少有见解、有思想、有发展眼光的玩意。在这个老大怪物的谈天说地中我们轻易找不到科学的成分,他留给我们的只是一堆漂亮文字组成的文字障。这个老家伙“立言”上出了问题,毛病就出在他本末倒置了。
老祖宗的那件正儿八经的件外套,可不是诗人的句子。这件衣服的颜色没有大红大紫、也失之光彩夺目,我们冷眼瞧它,会发现它只有黑白二色。“黑”是孝子贤孙死了老娘后的那张老脸的颜色;“白”是孝子贤孙死了老娘后衣服的颜色。
老祖宗一向给我们“慎终追远”的孝子贤孙的形象。唯有他们哭丧的时候,我们才最能看到他们那高不可攀的品格。
我们瞧这个人:(韦彪)孝行纯至,父母卒,哀毁,三年不出庐寝。服竟,羸瘠骨立异形,医疗数年乃起。
我们瞧这个人:夏方,字文正,会稽永兴人也。家遭疫疠,父母伯叔群从死者十三人。方年十四,夜则号哭,昼则负土,十有七载,葬送得毕,因庐于墓侧,种植松柏,乌鸟猛兽驯扰其旁。
我们再瞧瞧这个人:(许孜)俄而二亲没,柴毁骨立,杖而能起。
历史里这样有道德、够孝顺的人太多了,我们感叹我们礼仪之邦的美名真是名不虚传、名副其实呵。大家快来学习呀。
我们深入领会学习的时候,不小心就看会到了这样的句子:“上士操丧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
Kao,又是教科书教育出来的傻玩意,又是他大爷的装模作样!
但是,我们老祖宗还挺享受那个哭丧状态的,自天子以致庶人,死了老爹都是不吃饭、不喝酒、不玩女人、也不娱乐、消费(至少是这样宣传的)。唱歌跳舞更是不玩了,他们走路杖啊杖的、一张嘴都是嚎啊嚎的。这怪有意思的。
我们老祖宗挺享受哭丧的状态、也挺崇拜黑和白这两个颜色的。有学问的中国人会说:“天出五色,以知黑白。地生五谷,以知善恶。(《史记》)”没学问的中国人也知道“黑白分明”这个词。只是没学问的人不知道“黑白分明”这个词可不只是形容大姑娘那神采奕奕的大眼珠子的,他还有让老百姓“知所去就”(《春秋繁露》)的公用。
眼睛没毛病的都知道黑和白是非常对立的。老祖宗脑袋有大毛病,眼睛却没问题。我们的孟圣人说:“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我们老祖宗敏锐的发现了黑白的对立性,并把它灵活运用。《墨子》中有句话说:“置此以为法,立此以为仪,将以量度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夫之仁与不仁,譬之犹分黑白也。”
老祖宗看问题向来都是这样“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的”的二分法。这种二分法,黑白分明、势不两立、根本不容许也不承认有东北人所谓的“二椅子”的存在。在老祖宗眼里似乎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好人办坏事还是好人,坏人办好事你还是坏蛋。所以我们中国传统里有“为尊者讳”的优良传统、更有大量抹杀坏蛋功德(这大概叫做“为坏蛋讳”吧)的成绩。我们现在用的宋体字的爸爸是秦桧,秦坏蛋在我们中华民族中坏透了、是不可多得的大罪人,这时候我们老祖宗“为坏蛋讳”的传统出来了,他不要用秦桧的名字来命名他的笔体。以至于我们现在用拼音和五笔在Word文档上打字写文章的时候,我们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用的是大坏蛋的笔迹呢。
如此而来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似乎我只要和坏蛋划清界限我就道德高尚了。用诸葛亮的话说就是:“亲贤臣、远小人”,原因也可以用一句成语解释,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不食周粟而饿死在首阳山的伯夷叔齐竟然在我们国度成了最有道德的人。同样的,在老祖宗眼里,鸡鸣狗盗之徒,给孟尝君减色不少。第一流的王安石也难免有这样不入流的看法:
“嗟呼!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
一个正儿八经的人怎么会和鸡鸣狗盗的玩意为伍?
正儿八经的王安石义愤填膺的感慨系之。
诸葛亮比王安石还义愤。他不但要和坏蛋离得远远的,更要和坏蛋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瞧,我们读他的《后出师表》会读到这样的句子: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有个人比诸葛亮还要义愤,他的名字叫做胡蕴玉,他之所以要义愤填膺,是因为有人要剔他的头发,他气愤的骂道:
贤人杰士,严夷夏之分,抱种族之戚,宁尽去其发,而不肯垂修修之尾以为汉族羞。
“夷”就是外国人,是孔圣人想出国侨居的地方(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这里指的是满洲人。
可笑的是,我们查一下大清朝修的《康熙字典》,就会发现这个清朝人乃至后代国人引以自豪的工具书中居然找不到传统的“九夷”,“夷”在康熙字典里不做胡人讲。
我们翻一下大清朝修的《明史》,也找不到东夷、蛮夷,这些玩意。
我们更奇怪的发现明末威风凛凛的“红夷大炮(红毛鬼子的大炮)”到了那个时代也改了名字,旧貌换新颜、被叫做“红衣大炮”。
“严夷夏之分”呵,夷在哪呢,你TM根本找不到夷了?
夷跑到哪去了?
在雍正的一个圣谕里我们找到了答案:
朕览本朝人刊写书籍,凡遇“胡、虏、夷、狄等字,每作空白,又或改易形声。如以‘夷’为‘彝’,以‘虏’为‘卤’之类,殊不可解,揣其意盖为本朝忌讳,避之以明其敬慎,不知此固背理犯义不敬之甚者也,嗣后临文作字及刊刻书籍,如仍蹈前辙,将此等字样空白及更换者,照大不敬律治罪。其从前书籍,若一概责令填补更换,恐卷帙繁多,或有遗漏,着一并晓谕,有情愿填补更换者,听其自为之。
呵呵,夷,原来成了自己人,而且还高高在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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