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国祚60年,乍一看还挺长,圆满挺过了一甲子,但细究起来,西晋政权较为稳定的统治时间,也就23年,如果剔除了统一天下的前13年,那么“大一统”晋王朝,就更加短命了,只有10年。
这十一年,是晋武帝司马炎统治的太康年间,史书上或许觉得这么一个终结了汉末三国军阀割据乱世的大一统王朝,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盛世不太像话,于是,将西晋灭亡东吴之后,晋武帝改元太康之后的10年,称之为“太康之治”。
这个“大治”可能是历史上最为短暂的“治世”,十年前,晋灭东吴,一统天下,十年后,八王之乱,帝国崩溃。
其实,司马炎还是比较厉害的,也算是个有为之君。太康之治,也并非完全“虚有其表”。但是,今天就不讨论他司马炎的“卓越”功绩了,主要是来讲讲,他司马炎到底拥有怎样的魔力,只花了10年的时间,就把偌大个新生帝国,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
司马炎这个人的魔力就在于,他的心态从太康年间开始,就崩坏了。额,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有2万多个老婆,搞出了羊车望幸这样荒唐事,就说他“变态”。
而是,他的心态并不符合他君主身份。
自古以降,为了维护统治秩序、实现长治久安、历代有为之君都致力于探索治国理政之道,经常在心底里告诉自己,要居安思危,居治思乱。
唐太宗就曾说:“然安不忘危、理不忘乱,虽知今日无事,亦须思其终始。”
其实,不仅做皇帝要这样,做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是......
做人的道理讲得再明白,能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司马炎就是这样。
天下没有统一之前,他还有一副明君之像,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无论是在征伐东吴的决策上、还是屯田制改占田制、都对新生的西晋政权的稳定,起到了积极作用。
然而,三国归晋之后,司马炎彻底放飞自我了。天下太平了,唱起来、舞起来,没啥大事值得操心了。司马炎的心态从雄才伟略大帝转变为庸碌守成之君。
他的这种守成心态,说好听点,是稳健、说难听点就是混日子。
守成心态,并非不可取,但放在一个新生王朝的最高统治者身上,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如日初升的西晋王朝,还来不及如日方天,就在他手中急速日薄西山了。
没有那个开国王朝像西晋这样,吏治改革都没有,就已经腐败堕落了。
这或与西晋是代魏而立有很大关系,帝国还是以前的底子。司马家的权力来源,也是三代人在曹魏手底下搞权术搞起来的,所以这个政权,无可避免地继承了曹魏的毛病。44
在当时,大多数官僚通过收取贿赂和非法占地等手段聚敛财富。当时涉及面广、影响力巨大的案子主要有这么两个:
一是西晋咸宁初年被举报的鬲县(山东德州)县令袁毅行贿案。这个案子几乎牵扯到了朝廷中的所有王公大臣,受贿官员之多,在历史上都极其罕见。
就连竹林七贤之一,以清名著称的山涛也不敢违逆当时的潜规则,接受了赃物,丝绸百斤!当然,山涛并没有用这些赃物丝绸给自己做几身漂亮帅气的衣服,后来案发之后,他原封不动地把赃物交了出来。
山涛的心态足以说明,当时朝廷上下行贿已经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社会风气了。
这个案件爆发的矛头主要指向了何遵、何劭两兄弟,这俩位是前太傅何曾的儿子,被举报的时候何遵是九卿之一的大鸿胪,管诸侯和藩国事务的,相当于外交部长吧。
而何遵是何曾的嫡子,官位要大一些,已经做到侍中,比中书监、中书令地位还要高一点的宰相。
可能是政敌搞事情,直接把县令袁毅行贿二何的事情给弹劾了。按理说发生了这样的恶性行贿事件,无论是从政治上,还是律法上,武帝都应该摆出姿态,彻查一下,至少也要排个专案组什么的,彻底整顿一下崩坏的吏治。
可晋武帝却为难了,他并不想动二何,毕竟是司马家老班底了,舍不得动。而这时候中书监荀勖出了个主意,把光禄大夫华廙当作替罪羊给抓起来。
最终这个大案的以华廙被罢官,夺爵土(封爵和土地)而草草收场。
后来有人不服,武帝还为二何公然受贿的行为包庇开脱。
二是更早一些的李憙弹劾山涛等侵占官稻田案。
西晋的怪现象之二就是土地兼并的疯狂,王朝之初,豪门大户土地兼并有,但因为大多数王朝都是在累累白骨上建立起来的,人口急速锐减,官僚换了一茬,所以问题并不是那么尖锐,新生官僚摄于开国君主的威势,也不敢太过放肆。
但西晋却是和平演变,官僚还是曹魏那一批,只是反对派被清理了,伐蜀伐吴都没打什么硬仗,刘禅孙皓就投降了,人口损失不明显,而土地早就被各地大族分配完毕了。
所以,西晋建国之后,土地兼并相当疯狂,你看,连山涛这样的大名士也忍不住土地的诱惑,他们都把手伸向了官田。
面对这样直接威胁王朝经济利益的行为,晋武帝的只是处罚了这个侵占官田利益团体里官最小的县令刘友,至于其他人,司马炎表示,大家以后不要再问这个事情了。
这还不算最夸张的,更夸张的是,司马炎后来毫不讳言地向全天下表示,以后只准备对六品以下的官吏犯法给予惩罚。
这种避贵就贱、刑赏不明的行为,在中国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见到。
作为开国之君,司马炎难道不清楚打击贪污受贿、整顿吏治在国家治理中的重要意义吗?
他必然是知道的,只是守成的心态使得他不能破除时弊,他这种得过且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处理方式,使得西晋王朝的社会价值观彻底崩坏,人们不以是非善恶为行为准则,只以官职高低势力强弱为依托。
这种思维一旦在国家官员中形成,人人都按之形势,那么这个国家很快就会完蛋。
确实,司马炎死后,它开始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