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之战前,异人(秦庄襄王)和吕不韦逃离邯郸,迫于形势丢下赵姬和刚出生的嬴政(秦始皇)。异人确立为秦国太孙,韩桓惠王见风使舵,将自己美丽的女儿嫁过去,称为秀丽夫人。异人(秦庄襄王)的父亲安国君去世后,秀丽夫人以他高人一筹的出身,成为秦庄襄王后宫的实际掌控者。她的儿子成蟜小小年纪便封为长安君,食邑在今长安县。
秀丽夫人在秦国内外的势力盘根错节,而且是自成体系,这让急于掌控秦国军政大权的相国吕不韦极为不满。吕不韦虽然是商人出身,玩权术同样也是高人。他向秦庄襄王提议,从邯郸接回赵姬母子,赐赵姬为王后,赵政为太子,好让天下人赞叹秦王有情有义。当内侍高声宣布“册封政为太子”之时,秀丽夫人内心挣扎,作为公主她深知后宫争斗的残酷过程和残忍结局,若不能当上王后,就只能任人宰割。长安君成蟜的实力,近年来突飞猛涨,这得从秦国几位将军说起。近十年军中有三位大将,分别是王龁、蒙骜、壁。王龁是白起时代就战功赫赫的宿将,在秦军中影响力无处不在,只是这几年身体不佳,淡出军政领域。蒙骜本是齐国人,一直不得志,来秦国后得吕不韦提拔,顶替王龁成了秦军的首要将领。这些年蒙骜打下过赵国太原郡和魏国东郡,战功赫赫,与吕不韦二人互相依靠,把持朝政和军队。将军壁不像蒙骜、王龁,都是有氏也有名的人,他只有一个名叫壁,没有氏,说明将军壁的出身地位不高。将军壁原本不是秦军大将,论资历他远不如王龁,论在朝中的影响力他不如蒙骜,论战功比这两人更差得远。将军壁的出身和能力自己最是清楚,他很早就投奔秀丽夫人,也成为了秦国几位主要将领之一。他只能继续追随长安君成蟜,要么青云直上,要么灰飞烟灭。
秦庄襄王在位三年多去世,秦国后宫之争,秦王继承权之争,进入白热化阶段。公元前241年,将军壁迎来仕途中的大机会。这一年五国合纵,秦军大败,蒙骜阵亡。不久之后王龁也病亡,将军壁奋斗多年,成了秦军的NO.1,与长安君成蟜同舟共济。此前秦国大概分为四大势力集团:赵政、长安君成蟜、文信侯吕不韦、长信侯嫪毐,这四大势力互相倾轧,却谁也奈何不了谁,一直到蒙骜阵亡,形式发生改变。嬴政即位以来,虽然倾力培养亲信,文的有李斯,武的有王翦、桓齮、杨端和,但这些人尚年轻,在秦国朝廷和军队中的话语权并不大。吕不韦依靠与秦庄襄王的铁杆哥们关系,才混到今天权倾朝野。由于始皇的即位他居功至伟,再加上始皇与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父子关系。若嬴政不当秦王,除非吕不韦自己上,否则不论谁当了秦王,吕不韦都难逃一死。当有外人来抢嬴政的国君之位时,吕不韦是不会含糊的,坚决站在嬴政一边。换句话说,吕不韦只能允许两个人当秦国国君,一个是嬴政,一个是他自己。嫪毐傍着太后赵姬才有今天的地位,太后的态度,决定了嫪毐的前途。嫪毐与太后生了两个儿子,在太后眼中,只有这三个人可以当秦王:嬴政、她与嫪毐的两个儿子。当有外人来抢始皇的国君之位时,太后赵姬也是毫不含糊的,坚决站在嬴政一边。当蒙骜阵亡,王龁淡出之后,长安君成蟜与将军壁迅速崛起,这让另外三方坐立不安。成蟜身边不但有将军壁,还有一位大商人蒲鶮,此人与吕不韦一样,在成蟜身上投资,期待“奇货可居”的爆发。有兵权又有财团支持,更有韩国力挺,成蟜的力量非常强大,他的谋臣为他策划了一个的毒计。这个计划大致如此:先逃离漩涡中心咸阳,到边地训练兵马。等咸阳的三方鱼死网破之时,再统领大军前来平乱。很快成蟜的智囊们,就找到一块这样的屯兵宝地。公元前240年,长安君成蟜与将军壁,统领数万人马,名为攻伐赵国,实际屯兵北上党,窥探关中局势,随时打算返回咸阳。
我们来看看北上党,这是一块什么地方,让长安君成蟜当作立国的军事基地。北上党位于秦国领土的东部,研究北上党,还是从太行山上的通道入手。北上党的核心城邑是屯留,因此北上党又称屯留盆地,这里在西周时期属于赤狄人的领土,到春秋时期为晋国所占据。屯留城在历史上小有名气,晋国最后一任国君晋静公,就是在这里寿终正寝的。赵、魏、韩三家分晋,将晋国国君安置在这里,最大的原因是地理因素。屯留盆地地方不小,但是可耕种面积不大,韩国继承晋国的上党郡之后,这里是韩国的最北方,在韩国都属于边地。从屯留盆地出去,只有四个路口,晋国国君在这个巨大的笼子里,要想走出北上党,那是插翅难飞。屯留盆地向北,“5滏口陉”的东西两侧入口,当时都是赵国控制;向东,“4羊肠径”的东入口,也是赵国控制;向南,沿“6太行陉”,屯留盆地与长平盆地相连的丹水河谷,狭长险峻,韩国人设置了关卡。屯留盆地这个地缘特色,困住了晋国国君,别说逃离,就连与外部诸侯的联络也被切断。如今长安君成蟜帐下的确有高人,将屯留盆地的地缘特点看得一清二楚。屯留以东,“5滏口陉”的东侧和“4羊肠陉”的东入口,还是控制在赵国手中。长安君成蟜割据屯留盆地的时候,得到了赵国方面大力支持。屯留以西,“5滏口陉”的西侧,本是赵国的太原郡,后来被秦国攻占。如今这里有个令人发指的名字:嫪国。因为太原郡封给了嫪毐,因此得名。
早在长安君成蟜打算割据北上党之前,成蟜一党就与嫪毐关系若即若离,因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嬴政。太原郡作为嫪毐的封地,不但租税归嫪毐府库,这里戍守的军队也受嫪毐的节制。(当初商鞅逃跑之时,就是动用封地上戍守的军队)虽然太原郡戍守的军队少的可怜,只够官吏们管理之用,但若嬴政的军队从这里攻击北上党,只要嫪毐适当为难一下,或者在物资供应上做点手脚,就足令秦军不战而退,料想嬴政不敢让秦军从这里进兵。北上党最后一个通道,就是南部的“6太行陉”。被上党通往长平盆地时,要经过一段群山环绕狭长而险峻的河谷,这就是“6太行陉”的一段。如果长安君成蟜在这里布置一支军队,倚靠要塞据守,秦国大军也难以进入北上党。当年晋国国君被囚禁在北上党,如今长安君成蟜不想让外敌进来,皆是利用北上党特有的地形。成蟜不但有如此地利,更重要的是蒙骜和王龁都已不在世,先不论秦军有无担纲大任的将领,就影响力而言,鲜有人超过将军壁。长安君成蟜据北上党拥兵自重,时间上和地缘上都把握得非常精到,他帐下的确是有高人。接下来长安君成蟜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或者说静观其变,看赵政、吕不韦、嫪毐三大巨头,能将关中搞得多乱,最好是赵政一方被嫪毐一方攻灭,这样渔翁得利的成蟜就该回咸阳为秦王报仇,名正言顺。不过长安君有一点没有算计到,吕不韦、太后、嬴政,这三人有可能就是一家三口,即便不是一家人,感情也是非同寻常,不是那么容易离间拆散。在错综复杂的秦国关系中,当长安君成蟜与将军壁威胁到其他三方的地位和生命时,嬴政、吕不韦以及嫪毐,心照不宣地开始抱团取暖。如果论政治能力,嬴政和吕不韦都是此中高人,吕不韦在秦国历经四代秦王,实力一直在增长,名副其实的老狐狸。嬴政此刻虽还未显示政治天赋,但是从其日后以雷霆手段铲除吕不韦和嫪毐来看,其政治能力决不在吕不韦之下。公元前239年,在准备了近一年之后,秦国主力大军终于隆隆开动,从咸阳直取屯留。这一战,嬴政军从屯留的西部和南部两路发起进攻,即便是太原郡嫪毐的封地,也给嬴政军大开绿灯,将军壁根本无力两线作战。将军壁本来将重兵部署在南线,等待秦军从南上党进来,好利用地形打伏击。谁料一支秦军从西线杀入北上党,这让将军壁猝不及防。嬴政军很快就突破将军壁的西线,开始向屯留盆地中央突进。将军壁面对王翦、桓齮、杨端和这几个秦军新锐,毫无悬念地输了,而且干脆阵亡,一了百了,省的后面还要受煎熬。败军把将军壁的尸首运往屯留,少年成蟜眼见大势已去,终究没有辱没秦国王子的称呼。他并没有投降,也没有逃亡,而是选择引刀自尽。秦国的法律有一个很严厉的连坐制度,一个人犯法,不光自己家人要受罚,就连附近九家邻居也要受罚,所谓十家连坐。而且惩罚相当严厉,对于明知朋友犯罪不上告者,要腰斩,即从人的腰部把人斩成两段。长安君成蟜拥兵自重,他的军队不但不告发他,而且还跟着他一起对抗嬴政,这几万将士肯定难免一死,如果不牵连这些将士的家人都已经是万幸。至于屯留城的百姓,也难逃被屠城的命运。
树倒猢孙散,墙倒众人推。可怜贵为秦国王子的长安君成蟜,他和将军壁的尸体,被屯留城的军民又鞭戮了一次,这些人只想划清界线。不过屯留人的举动很傻很天真,也为时已晚。最终秦国坚决实行连坐惩罚,长安君成蟜和将军壁的数万将士全部斩首,屯留的百姓全部迁到西部临洮开荒。临洮在今天甘肃南部,当时还未开发,是秦国最西部的地方,十足的蛮荒之地,后来秦朝的长城延伸到这里。屯留城的百姓,无缘无故不得不接受背井离乡,到偏远地区从事苦力的命运,这一切都拜那连坐制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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