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一写夜色,就爱写“明月夜”。他最出名的几首词,像《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也都和月夜有关。
有人统计过,在苏轼三百多首写夜色的诗词中,大约五十首都提到了明月夜。但是所涉及的内容都和旖旎的风月之情,毫不相干。唯有这一首七绝《春宵》,开头就引人无限遐想。
“春宵一刻值千金”经《千家诗》传播出名后,许多词诗都羞于选录,仿佛苏轼写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一样。其实,他只是写了一篇春天晚上的见闻。
一、《春宵》写了什么《春宵》——北宋·苏轼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诗歌意义:春天的夜晚,时光宝贵。月亮照到树荫下,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楼台歌馆里传来达官贵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夜色掩映下的庭院中,秋千旁边空无一人。
古人常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人生中的每一段光阴都是宝贵的,于是鼓励大家不要虚度年华,把时间用到学习和工作上去。
然而,苏轼对此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他认为休闲的时间一样是宝贵的,特别是在春天的夜晚。
白天在庭院中,我们看到五色斑斓的花草,很容易为它们着迷,但是只有在夜晚,看不清它的颜色时,才能在明月照到的树荫下面,嗅到它吐露出的芬芳。
一到了夜晚,贫家点不起油灯,都熟睡去了。达官贵人却在歌馆楼台上呼朋唤友,浪费人生。诗中人却不愿意加入他们的队伍。
他宁可独自一个人呆在安静的园子里,闻着花香,看着空荡荡的秋千架沉思。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白天在这个秋千架上荡秋千的人。
诗歌的第一句就强调了,这个春天的晚上是值得珍惜的。为什么呢?因为它可以让你发现你在白天看不到的美好事物。
在白天,你容易被包裹在事物外面的色彩所迷惑。但是在月光照到树荫背后,天下都变了“黑白”二色。这个时候,你才能嗅到花儿的淡雅的清香。
这是一个抛弃现象,发现本质的过程。因此,这首诗依然体现出了宋诗“理性思辨”的特色。
诗的后两句是用歌馆中细细的声音,反衬庭院中的安静。歌馆时城面的豪客与歌女哼哼嘤嘤,不肯让这美好的春光一瞬间溜走。却放着空荡荡秋千,在月下的庭院中,空无一人。
时间比黄金还要宝贵,未必只有一种方式可以消磨它。站在秋千架前,怀想白天见过的人儿,也是很美好的事情。
这一首诗在流传过程中,首句的意思慢慢发生了变化。“春宵一刻”被视为“春风一度”,或者是“洞房花烛夜”的代名词。于是提起这“春宵”二字,就引人遐想,然后面上一红。
慢慢地,后来许多诗词的选本,就不太爱选录它了。仿佛一提到它,就显得十分庸俗。
事实上,即使诗歌原本就是写的“洞房花烛夜”,也大可不必如此避忌,因为那本来就是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美好时光。
二、“春宵”一刻值千金古人说: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四件事并称“人生中的四喜”。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含蓄如我们的先辈,尚从不避讳提到“春宵一刻”,为什么到了现在我们反而不好意思提呢?
古人的婚姻基本上是父母包办,男女一经结合,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离婚的。因此他们对婚姻的仪式非常重视。“洞房花烛”夜,行夫妻之事,叫做“行周公之礼”,是人伦中的“正道”。和在外面花天酒地,狂嫖滥赌是不一样的。
另外,我们看一些历史剧时会发现,古人的婚姻是和成人礼绑在一起的。比如我们看《大秦赋》这样的电视剧时,会发现秦始皇要想亲政,他还得先行冠礼,同时再结个婚。证明自己是一个成年人了,才有机会亲政。
有了妻子,经过了“洞房春宵”,他才会被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看待。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初婚的夜晚的确是意义非凡。
现代人一提起“春宵”二字,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婚礼,而是简单粗暴的男女关系。只要是一男一女在一起,或者是准备在一起。马上就有人诡笑着对他们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而这种男女当时多半还不是夫妻,有时候甚至不是恋人,只是露水情缘。
“春宵一刻值千金”在现代已经被正式“架空”了,它先从苏轼朴素的赞美,进化成了“洞房花烛夜”的代名词,再从严格的礼教系统,和庄重且意义非凡的人生仪式中脱落出来,成了一块价廉的男女欢娱的遮羞布。
久而久之,苏轼的这句名诗就被变相地“污名化”了。搞得大家除了在“那种时候”,平时都不好意思提起它。
因此一有人发现苏轼写过这首《春宵》,就联想起民间传说他还写过“一树梨花压海棠”。顿时脑子里“冒出”各种“具体”的画面,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并且笑完了还不忘责怪苏老头“猥琐”。
其实人家苏轼什么也没说。至少在这一首《春宵》里面,当他写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时,就真的只是在说“春天的夜晚,有明月又有花香,这样的好时光应当被珍惜”罢了。
结语一些经典句子在流传中,往往会被人曲解。比如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原来是写爱情,被人拿来歌颂老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本来是赞叹夕阳下的美景,最后被误认为是在惋惜“好景不长”。这些曲解,都是因为“误读”造成的。
还有一些古代的名言是被“腰斩”。比如“人尽可夫”,原文是“人尽可夫,父一而已”。意思是说:丈夫没有了,可以再找,许多人都能成为丈夫,但是父亲只有一个。后半句被“腰斩”后,前半句的意思后来演变成了指责女子不检点。
只有苏轼这首《春宵》,仿佛怎么讲都说得过去。倒不是别人“误读”,而是有意为之。顶多怪他们把原句的意思用得太窄,搞得这一首《春宵》被诗评家嫌弃,好多选本都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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