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我和高阳不得不说的故事(晋江原创 作者:林夕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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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没想到转世之后竟然会带着前世的记忆成为这个大唐的另一位公主长乐李丽质!是命还是缘?我跟妹妹高阳的那些前尘往事,是不会被史书或者后人记载的,随着历史的长河,我不说出来又有谁会真正明白我们呢?那是被历史掩埋,鲜为人知的风花雪月和碧血无痕。

  盛都似锦,本就占尽英雄辈出歌舞升平的“天时”,加上本宫离奇曲折的“三世红颜巾帼风”,披荆斩棘吹出的地利人和,向后人叙述了初唐时期,中土和番邦国运是怎样的如高阳般冉冉升起。

  成王败寇,生死一线。道出了繁华背后的英雄冢,情人泪,坎坷的三世孤魂!如履薄冰的宫廷暗斗,柳暗花明的政治漩涡,金刀铁枪的戎马倥偬,本宫一路行来有多少的惊心动魄和算尽机关,才成就了今生的这曲枭雄壮歌!

  作者的笔下将向读者展示出不一样的“贞观之治”和“武周繁华”的滚滚历史长卷。

  我的一生

  窗外狂风大作,我的夫君和公公长孙无忌还有家里大大小小的诰命佣妇都紧张的徘徊在屋外,他们似乎都忧虑的在等待我这一世的灵魂出窍。呵呵呵,上次的魂归九泉还历历在目,不想这一趟的人生路竟然如此短暂!我仅仅22岁的生命就要在这几天香消玉损了!

  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我不能就这么死啊!还有担心的姐妹没有安置好,她带着对父皇的无限怨恨和对这个世道的不公诅咒,我那最疼爱的妹妹啊,你一生飘零悲苦,如今我就这么走了,你以后该怎么办?你的命运将如何收场?!

  我嫁入的家族,曾经有那么的辉煌和荣誉!家里所有的亲人都对我尊敬爱戴,护卫有加,你们即将没有了我的庇佑,又该陷入怎么的举步维艰?子孙宗侄又将面临怎样的乱世飘零?如今政治动荡,朝纲不稳,我那忠厚老实,体贴入微的夫君啊,你深陷官场无尽的尔虞我诈,该怎么安排你才可以保得一世平安?!....

  “高阳公主驾到!”门口的太监扯着公鸭嗓低声禀告。

  “不见!”我内心在疼痛,在悲凉的嘶吼!今夜不想见任何人。

  “姐姐,是我!是我高阳!你连我都不见吗?你这是怎么了?!”高阳仍然往昔般仗着父皇的疼爱飞扬跋扈,声音冲入病房但她还不敢贸然闯进来。

  我无动于衷,我这一世的母亲是东宫长孙皇后。她得到了父皇今生今世的爱戴和疼惜,她出身北魏皇族拓跋氏,父兄都是当朝显贵,却从不恃才自傲,一向公正有理,教子严厉统御有方,她用女人无比的智慧和宽容大度,在位时对外臣谦逊维和,对内宫管教有序,生前著书立传,所以死后都获得了父王的无尽思念缅怀,永世不忘!

  我身为她的嫡长女,深感她的教诲和真传,终身受益!加上前世的武略胆识,我已活过今世的辉煌,虽早逝无憾,但这些不争气的兄弟姐妹们,我就这么走,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母后?

  “你去吧,我想静一静,”我对着门口轻声道:“驸马进来,别的人都散了吧..."

  "表哥,"我对推门而进,双目红肿的长孙冲淡淡的说:"搬个座椅过来坐,我有话对你说."

  "公主!"他看我病入膏肓的样子,颤巍巍的又打算放声哭泣.

  "表哥,人终有一死,本宫的母后也是心力衰竭而逝,本宫若逃不过此劫就是天意,与人无尤!"

  “公主,您千万不要这么想。”长孙冲哽咽不已:“我这便去请更好的御医!……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望着他柔和的面部线条,我哑然的心中暗叹:今生今世,本宫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懦弱的娘娘腔了呢?要知道,这幅躯体里,承载着上一世坚毅无比的灵魂。而那个不朽的“灵魂”,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无谓的哭啼和迷茫的稚嫩。

  “不要哭了,”我长叹一声,微微咳嗽着:“咳咳咳,你我已做了十年夫妻,相敬如宾。如今,我深知大限将至,下面的话,你要听好记牢!以后按部就班的照做,方可保长孙家家族永生安泰。”

  “——我今生并无子嗣。死之后,你定要奏请父皇,让我四妹新城,下嫁你堂叔长孙诠,”我深知,新城和长孙诠早已彼此默许终身,心心相印,爱意浓厚,“新城,既是我亲妹妹,也是母后幺女你的表妹:她本性纯良厚道,身份尊贵。我去之后,只有她嫁入长孙家,方可保家族在任何风摇动荡中,显赫不衰。”

  “啊?”长孙冲目瞪口呆的忘记了哽咽:“可是,小表妹嫁给叔叔?岂不是乱了辈分?!父皇怎会同意啊?再说,小表妹比堂叔整整小了十多岁,她又何尝会乐意呢?”

  唉,这个木头一样的夫君啊!我连最后的“贴己话”都说的没了氛围。耍了两辈子的心机,这会儿顿生说不尽的无力挫败感,解释的力气都省了!

  让我怎么说?说长孙诠并不是你的亲堂叔?只是你“挂名爷爷”的儿子?说我以前费尽心机创造机会,让新城爱上成熟稳重的长孙诠,就是为你长孙家布下条确保我不在之时的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之“相助”暗棋?!

  迂腐!丝毫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叔,怎么就“乱”了你的辈分了?念书念傻了吧?!你我表亲,尚可联姻,难道她俩反而拉不上一辆政治的“战车”了?别说无碍,就算是你亲叔叔,你也要去奏请父皇。

  “驸马!”我不想解释了,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此事你尽管按我吩咐,去向父皇‘提亲’!别的不必多虑,我已安排妥当。”

  每当我叫他‘驸马’称谓的时候,就表明夫妻间的谈话,告一段落了,他必须按我的意思去办。

  “——我死之后,”于是,接着交代后边的事情:“你要立即断绝和高阳的一切联系。记住,长孙家任何人,都永远再不要和高阳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不管好的坏的,断绝所有牵绊,所有人都好。

  “为什么??”长孙冲惊讶更甚,不由脱口而出:“你和母后,不是最疼爱高阳妹妹吗?!母后死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要你好好照顾高阳的啊。”

  不错,我活着的时候,确实对高阳打心底的疼爱有加,淳淳教诲不倦,爱而不溺。

  不过,前提是我还在!我若不在了,高阳生性风流聪慧,心思活络,其身世的“秘密”早已经引起她内心的猜疑了。相信不久,定会被她获悉父皇“那段经历”的全部隐私。

  “自古帝王无家事”。届时,高阳生死尚在两可之间,舅舅长孙无忌,也就是你的亲父——没了我,又岂会容她?!

  其实,除了你父亲,高阳这几年在满朝文武,皇亲国戚,显赫权贵中,树敌无数!她满心愤慨,四处因为个“小沙弥”辩机,而树立强敌……

  我在世,尚可均衡压制四方。我不在了,就定要让她在父皇还活着的时候,充分暴漏“所有的一切”给父皇看,才是唯一的保全办法。因为,若连父皇也不在了,她突发性的如此胡作非为,会死的更惨更悲!

  让父皇在有生之年看到:女儿早早的显现出四面楚歌,境况愈下,必会因为她的身世悲苦,心生怜悯,全力保她。父皇英明,没了我的掩饰,见识到高阳的“本性”和“言行”,绝对料到死后爱女会不得善终。想来,会在殡天之时,对其有个周全的安排。

  而她和长孙无忌,素来明争暗斗。隔开二人,或许方可扭转局势,相安无事。

  “别问为什么,”我声色俱厉,猛的咳嗽不停:“你只管按我的吩咐行事!咳咳咳……如若不然,后患无穷:皇家和长孙家,永无宁日。”

  “是,我记下了。”长孙冲见此,急忙应声承诺。

  我的回忆

  “还有,”我气若游丝,挣扎着交代最要紧的后事:“我死之后,你定要向父皇推掉‘秘书监’官职。以后,你也不可再出朝为官,参与任何政事和朝堂决策。……就算父皇爱屋及乌怜惜你,你推不掉高官,也要坚持外放!记住,京中之事,断断不可再有任何参与。”

  只因你性格太不适合为官。政治的仕途,绝对不适合你。稍有不慎,粉身碎骨,所以,你切不可听从野心勃勃的长孙无忌的仕途安排,要远避灾祸。明白吗?

  “是!臣遵旨。”长孙冲这次倒是答应的爽快。他欣喜若狂,没有追问缘由。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也素喜琴棋书画,游山玩水。对舅舅苛刻的要求其在朝升官,贪权的素日表现,颇为无奈和不满。如今,正好趁我“遗言亡诏”,抽身急流勇退,正合他意。所以,自然“为什么”之类的废话少了很多。

  “…..好了,”我长出口胸中闷气,四肢无力,精神怠倦的挥挥手:“退下吧,我累了。”

  长孙冲恭敬地站起身,思量一下柔声说:“公主安睡。我去替您守夜。……有不舒服的地方,只需唤我一声即可。”

  我闭眼无语:这个丈夫啊,除了爱我,什么都不会!能力有限,毫无政治野心,只喜风花雪月,对酒当歌,怡情山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稍稍顶用一些,那我可以少操多少心啊,至于这么年纪轻轻,就心力衰竭而亡么?!…….

  望着他依依不舍,退出门外的身影,我无可奈何的歪歪嘴角。

  入夜,我睡得并不踏实。梦里走马灯似的,回忆起“两世”的帝王家族生活:

  第一世,我的父皇是李渊,我是他正宫皇后所生:最为疼爱的三女儿,封号“平阳昭公主”。

  那一世,我身处隋唐交替的乱世。自幼练就一身的好功夫,加上杰出的军事作战天赋和才能,跟二哥李世民一起戎马倥偬半生。南征北讨,凭借独自收编拉起的“娘子军”,为李氏江山创国,立下汗马功劳!

  大唐初建,我心思炯明,急流勇退谓之知机。选定驸马柴绍后,相约相伴共驻守卫边境。躲过了京中“玄武门政变”的灾难,却因为身上多年征战的箭伤隐疾,早逝于驸马柴绍。

  柴绍,记得那时已经是镇国大将军了。他因爱我极深,悲痛不已,不久也病逝军中。身为“凌烟阁二十四星宿”,他是为数不多的远避政治纷争,可以善终的“霍国公”。

  那一世,是过的值得了。真真没有白活:既有深爱的父母和丈夫如影随形,关怀备至,还有名垂千古的“一世英名”,被记入史册:于国于民,我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这点,仅从我的“丧葬大殡”的规格上就可以看出:我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有军队为我举行葬礼的“公主”。

  我的娘子军和军事上创造的辉煌,让历史永远的记住了大唐的这个奇女子:“平阳昭公主”!

  原因为,拼搏操劳到“生命的最后”,可以安安生生的死了!去见父皇和哥哥建成,弟弟元吉,还有那兼当慈母责任,养育我们兄妹长大的姨娘。可是,死到临头,却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千古怪事。

  那一年,唐太宗与长孙皇后的“公主”长乐,已经出生多时了。对小时候的事情,我至今大多记忆犹新。从出娘胎,听母后说,我就特别的安静。不哭不闹,眼睛迷茫茫的,如同世间所有婴孩般,就知道吃奶睡觉。

  直到三岁的时候,有天,乳娘中午打盹,我一不小心,就从摇篮里掉到地上,然后顿然放声大哭!此事不久,襁褓中的我性情突变:变得坚强任性,也易怒刚硬。稍稍不顺心,就嚎啕大哭,吵得大明宫里谁都不得安宁。

  每当母后在我少年,当笑话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我都苦笑不已:想来,这也是母后为什么一直坚持把我养在身边,亲自教诲,不肯放出东宫去的原因之一吧:她是不放心我。怕我成人后,养成性格叼钻古怪,不能容人的“骄横公主”呐。

  她哪里知道,我“婴时被摔”,是天灵突开,被“作古先人”附体了!

  清楚地记得,那日午后,我从一片黑暗昏睡中,顿然摔落于地。——然后,就发现自己不是躺在本来的帝王昭陵之中?!我,平阳昭公主,怎么没按皇兄世民的旨意,永远安睡于陕西礼泉的“昭陵地宫”?我,我我我,怎么会从早已漆黑一片的,毫无知觉的蒙蒙感觉中,又见到刺眼的阳光啦?!

  怎么回事?我的手脚,怎么变得小了?小到仅仅就像婴儿一样?于是,平生第一次,受吓惊到叫出尖声:“啊——!”

  不对!我的声音也不对,太奶声奶气,失去了往日飒爽英姿的味道……

  这不是我的身躯!!终于,在个敦厚的怀抱里抬起自己幼小的头颅:只见有位胖乎乎的嬷嬷,正紧张的拍着我“猛烈缩水”的小巧“身躯”,唱着柔和的摇篮曲,哄着嚎啕大哭的“我”???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扭开头去:周围竟是久违了,跟多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大明宫!不一样的,是我!是本该死翘翘了的“平阳公主”。

  我呼吸急促,不明就里的更加深了恐惧的“干嚎大哭”。于是,顿时发现一件让我更加痛恨无助的事情:我说话,奶声奶气的,还不太利落。

  不管,我想大骂什么还是痛斥何事,嗓子里发出的音节,仅仅就是简单的:“不要!”,“放开我!”,“我要吃奶!!”,等等,诸如此类的。

  惶恐了,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嘿。这次,我真的平生绝无仅有的茫然和无措…….

  于是,我堵住纷乱的思绪,拿出当年“长安大捷”时的判定自若,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纵观形式之后,再做定夺。

  记得,长安之战,是世民哥哥和我最辉煌的战绩了。那次,我按商定计划,驻守山西平定县东北的绵山上,一处叫“苇泽关”的地方。当时,刘黑闼突现三倍于我“娘子军”的兵力,还外联突厥暗中相助与他。围兵成层层包裹之势,欲于我决一死战。

  连夜召开驻军会议,那种临危受命,前途无望的茫茫感觉,和今时一样!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及击退敌兵良策。凭着过人的胆识,本宫令诸将突发奇兵,夜袭敌营,火烧他们粮草军需库,最后使之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夺得了大唐决定性,“致命战役”的绝对胜利。

  父兄事后,感恩我的冷静决策和赫赫功勋,把“苇泽关”更名“娘子关”!

  想到此处,我无奈的伸伸无力变小的手脚。那一次,冷静的思维,是使我度过难关的唯一屏障。希望,这次,也有同样的效果!

  冷静下来,静观事态,终于搞明白了:原来,我灵魂没有出窍去下地狱托生。而是,附身到亲侄女“长乐”的身上了。

  长乐,是长孙嫂嫂才仅仅三四岁的幼女,昏昏蒙蒙,什么都不懂不知,慒慒愕愕的小丫头片子一名。

  哈哈,倒霉至此,我该怎么办?!

  去告诉“皇兄”,我是他妹妹平阳吗?因为没死干净,贪恋权势,所以又附身到他亲女儿身上吗?估计,此惊天的“闹剧”,连我都不相信的厄运,他听了只会把我当痴儿看待!或者,当做小孩子的戏言一笑置之。嗯,再或者,唐太宗会不会信了,当头给我几棍?让我这下死的干净彻底些,不要再来烦他?!

  去告诉我的嫂嫂长孙皇后吗?告诉她,一向和她素无往来,久居边疆的小姑子,现今占据了她爱女的躯壳?让她对我跟以前一样的“礼敬有加”?!呵呵,且不说她会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就算她信了,我还不太信呢!这么难堪的“灵魂转换”,何以相处?!

  算了,几个月后,我终于学会了安于现状,不再怨天尤人:反正都是公主嘛,就当错过了孟婆的“迷魂汤”,我又过一世轮回好了。别人还没有我这“福气”呢:想来,任谁可以独享“两世”帝王家的荣华富贵?阴间“轮回的路”不好走着呢……..

  嗯,就当苍天不放心“李氏江山”,派我再次守护今生吧!……疯狂的哭过吼过,吵过闹过,长达半个月之久。终于一日,无奈般认命的安静下来,开始过起了大唐另一位公主:“长乐”的生活。

  于是,伴随着长安城里富丽绯靡,安泰尊贵的半生勾心斗角,我在这几日病入膏肓的疼痛中,感觉这辈子的生命,亦燃烧殆尽,走到了尽头。

  为什么说是“半生”呢?或许,是因为承载两世的“灵魂”,这副身躯不堪重负;或许,是因为今生,我比领兵打仗更辛苦的,勾心斗角的“政治生涯”,让年仅二十二岁豆蔻妙龄的身体,透支的厉害!

  御医诊断,我身染的“风疾”和“气疾”,昨日恶化加重了。大丧殡天,估计也就在这一两天光景了。

  教诲长孙无忌保安泰

  天渐渐亮了,半梦半醒之间,我轻声呼唤:“来人。”

  “姐姐!!”门口骚动,等了一夜的高阳,再也按耐不住性子,见我醒了,急忙推门而入:“妹妹在这里。”

  我闭眼做了个深呼吸,抬抬下颌,让她坐在我床边的靠椅上:“传,宫婢洗漱伺候。”

  不大工夫,像打仗似的,气喘吁吁的收拾妥当自己。

  靠在软缎上做好身子:“传,长孙家所有子嗣觐见。”

  “啊?”高阳看看伺立一旁无语听命的长孙冲,劝阻本宫:“姐姐,你身子不太好,有什么事情,等大安了,再,,,,,,”

  “传!”我厉声断喝,嗓门却疲倦嘶哑的再也提不高声调了:没工夫再等了。

  一会儿,长孙无忌带领家里的诸色人等,站立门下。

  环视四周,见人来的挺齐全,不由好笑: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本宫身后还留给你们多少“政治资本”和“荣华富贵”吗?!

  “长孙无忌,”我平生第一次直呼舅舅的姓名:“进前说话。”

  舅舅差异的望了我一眼,跨步进屋。他没想到,一向对他亲昵礼敬有加的“外甥女”,会直呼他的姓名,……该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呵,还有更让他想不到的举动在后面呢!

  “长孙无忌,”我微微顿倾身子:“你好大的胆子!本宫乃是皇上亲封的大唐‘长公主长乐’!……我还没死,每年,还吃着国库拨的食禄和户邑‘银两’呢:你竟然就敢丝毫没有国礼:见了本宫,立而不跪?!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说起来,他既是我的亲舅舅,又是我的公公,见我还真从来没跪过。顶多,在举行重大的国事和祭祀时,象征性的“意欲行礼”,屈曲膝盖,便会被我“喊停叫起”了。

  闻言,他抬头望望我。见我虽大病中,但眉宇间神似母后般的眼神犀利,便知情知是事出有因,急忙按“大唐国礼”叩拜:“臣,叩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顿时,屋内外除了高阳,“扑扑通通”跪了一地老少男女。

  “除长孙无忌跪着回话外,其余都平身。”缓缓语气,等他们都起身站好,才会说出必须要引起他们足够重视的重要“遗言”。这遗言,他们听了照做,是长孙家的造化;不听被诛九族,则是天下臣民的造化!

  ——因为,长孙一脉,我死之后,活该遭厄运了!

  苍天有眼,看看他们凭借我和母后的威望积德,私下瞒着,做了多少不干不净的贪污受贿,私相授受官职之蠢事罢!!表面上,对我和父皇,毕恭毕敬。实则欺上瞒下,贪得无厌之极……这些,打量我还不知道呢。

  “长孙无忌,”我斟酌着开口:“本宫大限将至,好歹就这几天的事儿了。死了以后,人走茶凉,再也护不住你们了,你可知道?”

  “臣,,,,,,,”他寻思着怎么接我的话。抬头吸气,见我酷似他姐姐的端庄容颜,便更感觉当年母后过世时的境况,要重演了。

  “你不知道!”我冷眯起双眼,拿起床边药膳呷了一口:“你若知道,就不会在朝野上如此的飞扬跋扈!如今,竟窥视首相一职?……长孙家子嗣,多少都是无视朝纲,仗势欺人?!尔等扰乱朝政,迷惑父皇。舅舅你就更是离谱:父皇还健在,阁下竟然就急于独揽朝廷,专断政务?觊觎何为!”

  “啊?”他吃惊的表情,就像当年我母后临死时,再三交代叮咛其不得干预“太子废立”事件时一样。想来,他同样是没料到,我会临死对他还来出“削面子”的桥段吧。

  “现在开始,不需要你对本宫解释说什么,回什么话!你只要听仔细了,日后遵守本宫此刻对你的‘遗诏’行事即可。”

  即可,保你长孙家昌盛繁荣,永世不衰。否则,离遭抄家灭族之大祸不远矣。

  “第一,本宫重申一遍:杜绝你长孙无忌,干涉皇家‘废立’之任何事务。违令者,不得善终!本宫和母后九泉之下,也不会轻饶你。”

  “第二,”我放下端着的药膳,接过婢女的手绢抹抹嘴角:“我知道,父皇已经有意让你接替房玄龄做丞相。明日大朝,你必须推辞掉!……听到了吗?”

  “臣,不敢领命。”长孙无忌突然跪立顶嘴。想必是挤兑急了,否则,断不敢这么对我说话的:“‘封相’乃是朝中大事,姐姐在世时,曾三令五申:后宫不得干政。”言下之意,是我违背母后的遗命了。

  “放肆!”我断喝,亦坐直无力倾斜的身子:“你若还觊觎高官权势,野心勃勃,本宫此刻便下令:请出母后留给本宫的‘凤头拐’!——就凭你顶撞本宫,即可当堂仗毙!别忘了,你除了是‘朝臣’,还是本宫的‘家眷’。难道是说,本宫管不得你,是吗?!”

  长孙冲冷汗下来了,“噗通”一跪,就要替他父亲求情。高阳素来和长孙无忌不合,见我突然大怒“如此发作”他,得意的冷笑涟涟,使劲儿按住了冲哥哥,不让他出声。

  我恶狠狠的盯着长孙无忌:素知他生性谨慎,但也野心奇大。

  怕就怕功高震主,重臣藐君呵!他日,父皇不在了,长孙无忌,这个凌烟阁上排名第一的有功之臣,怕会不得善终,甚至累及家眷啊!舅舅啊,你怎么就利欲熏了心,看不透我和母后‘临终遗言’的拳拳苦心呢?!

  “来人——!”我见他低头不语,心知是不服气。我死之后,必再无可节制管辖,出谋划策之人!便心一横:“去宗室庙,取回母后御赐本宫的‘凤头拐’!”

  凤头拐,是父皇在母后病危时,亲手御制。母后遗诏,传其给我,令我辖制“长孙”和“李氏”宗亲不力时所用。

  “臣,领命便是。”长孙无忌黯淡的回话。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当着全家的面和我顶撞上。毕竟,我死之后,还有的是机会再次受册封宰相之职的。

  “第三,”我抬手意识侍卫不必去取信物了,“本宫死之后,对‘长孙一脉’舅舅要循序渐进的把握好一点:咱家要逐渐退出朝堂,子孙后代不得再干预政事。本宫,自会让父皇加封尔等‘厚禄’,确保咱家‘荣华富贵’不减就是。”给你们世代荣宠和富贵。只是,你们不能再干涉国家大事了。

  因为,我深知,舅舅虽有政治天赋和能力才干,但其子孙都是碌碌无为的庸才,根本混不起朝堂那勾心斗角的政治漩涡。

  “呵呵!”长孙无忌彻底对我冷笑了。

  他认为,原来“外甥女”是要临死断了他家族的政治命脉啊?!

  我内心苦笑不已:舅舅呵,“娘舅本市一家亲,打断胳膊连着筋”呐!我又怎么会是你想象中,待夫家不好的“凶妇恶媳”呢?实在是,你虽有文采大志,但心机尚且不足。你压根没有政治手腕和铁血独断,不具备一个政治家所必须的成功条件啊。现下,还毫不内敛,居功自傲。他日,我和父皇都不在了,这可如何是个收场呢?

  “你们谁都不要不满,本宫一番好意,是良言相劝。咱们走着瞧吧,反正,我管不得的时候,也就眼不见为净罢了。”我费力地说道。

  满头虚汗,抬头望向屋外诸人:“……还有,最后一条:凡公孙家族之人,禁忌仗势欺人,欺小凌弱。切记切记!”

  说完,我急速的喘息着,咳嗽着。高阳赶紧过来轻抚我的后背,给我顺气:“姐姐,你稍歇歇!……和他们这群不相干的,生的哪门子的闲气呢?!”

  跟你不相干,可跟我相干啊!我死了,爱人长孙冲还要活下去呢。

  “总之,”苦苦的一笑,环视众人:“让你们失望了:本宫并无什么‘利益’可以再留给你们的了!……刚才一番话,你们听进去了,是荫佑长孙家后代子孙的福气。听不进去,本宫日后,说不得的,也管不了啊。”

  顺着婢女的搀扶,重新躺下:“高阳妹妹留下,其余的统统跪安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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