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学家的目光看画家

犀牛历史 73 0

人是喜新厌旧的,在绘画欣赏上也是这样。

    1985年,北京出版社出版了法国人G·勒诺特尔(G.LENOTRE)的《法国历史轶闻》汉译本,该书首册第40章专门介绍了法国平民画家夏尔丹。

    就像人们很快忘记了《法国历史轶闻》一样,G·勒诺特尔的介绍也并没有加深人们对夏尔丹的印象。即使在画家的故乡,很长时间里,夏尔丹受到的待遇也是很不公平的。1699年出生的让·巴切斯特·斯弥勒·夏尔丹(Jean imon Cherdin),1779年又悄悄地去了。G·勒诺特尔说,夏尔丹去世后很快被人们遗忘,他的那些珍贵的绘画作品在18世纪后期法国的一些画廊里被以低廉的价格卖了出去。

    夏尔丹去世后第61年,克劳德·莫奈出生,又过13年,文森特·梵高来到世上,再过28年,才有了一代大师毕加索,当杜尚为一个小便器署上“R·Mutt”并取名为《泉》送往纽约独立美术家协会美展厅的时候,那已是20世纪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结识了一个又一个新鲜的名字,人们的目光被许多新奇的作品和时尚的门派吸引了去。人们总是经常把一些新鲜的名字、新奇的作品和时尚的门派挂在嘴上,却一次次把一些可以并应该从其得到精神和艺术上的营养的画家和作品扔到一边,任其埋没于尘封的历史。在东方,许多年里,夏尔丹这个名字是许多人不知道的,他的绘画作品更是不为人们所知了。

    专业人士和书籍对夏尔丹还是知道并有所介绍的。然而,书上的介绍和归类往往机械。比如有一篇文字这样介绍:“18世纪下半叶,在法国罗可可美术日益兴旺的同时,还出现了另一种风格倾向——平民写实主义美术。平民写实主义与罗可可美术同样反对远离生活的古典主义,同样热衷于反映现实生活。但是,前者只面向社会上层,表现封建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追求浮华享乐的审美情趣,而后者面向的是社会中下层,表现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和自然、亲切、朴实的审美情趣。”

    接下来,这篇文字这样说:“18世纪中叶,法国资产阶级进步的思想家伏尔泰、卢梭、狄德罗为推翻封建等级专制和教会权威,以35卷本的‘百科全书’形式作为‘启蒙主义’的纲领;在政治上主张开明之治和民主政体;在艺术上提倡‘自由’‘人道’‘道德’和‘教益’,致使18世纪法国的写实绘画从‘第一等级’(君主、僧侣)、‘第二等级’(贵族)扩展到‘第三等级’(农民、市民和资产阶级),并且从单纯地反映市民世俗生活转向了对社会问题的揭示和道德命题的说教。夏尔丹是极受狄德罗称赞的画家之一。他擅长静物画,也擅长风俗画;并且试图通过静物画来反映城市平民的生活趣味,通过风俗画来反映城市平民和善、友好、勤劳、俭朴的美好品德。”

    这篇文字给人这样一种感觉,好像夏尔丹是受了伏尔泰、卢梭、狄德罗的影响才成就了自己的绘画风格。然而,画家本人若看见了那些文字,却未必会认可。一个时代的思想者的确会领导一个时代的思想潮流,但思想也是需要土壤的,没有几乎与夏尔丹同龄的伏尔泰、卢梭和狄德罗,夏尔丹很可能也还是夏尔丹,而夏尔丹那些平民生活题材的作品,却未必不点燃了思想者思想的火花,未必不是营养思想的土壤的一部分。

    活得自由活得很有个性的杜尚说过一段话,他是这样说的:“我喜欢活着,呼吸,甚于喜欢工作,我不觉得我的东西可以在将来对社会有什么意义。因此,如果你愿意那么看,我的艺术就可以活着,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那是不留痕迹的,不可见也不可想的,那是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这段话放在夏尔丹这里也是合适的,只不过夏尔丹走向另一极,他安静,安分,不张扬,不声张,他知道自己的兴趣和能力,他把自己放在一个小小的范围里,他在这小小的范围里生活,作画,而他的绘画,就是他呼吸的一部分。形式虽有不同,夏尔丹和杜尚一样,他也生活在艺术中,人与艺术交融,他的生活是还没有铺到画布上的画作,他的作品就是留在画布上的他的人生。

    有人评价美国现实主义水彩画家史蒂夫(Steve Hanks)的作品说:“看他的画,你会忘记美术作品的色调、笔触、甚至构图,而仿佛在读一首诗,仿佛在体悟人生的真谛,因为你在看画的一瞬间就被某些我们都能看懂的部分所吸引。”

    这话同样更适于放在夏尔丹身上。早在18世纪,狄德罗就曾惊叹道:“噢,夏尔丹,你在调色板上调出来的不是什么白色红色,而是物体的本来颜色。”据说有画家谈论夏尔丹用色如何巧妙,这谈论当然是赞叹和夸奖,夏尔丹听到了却并不高兴,他问:“谁告诉你我是用颜色作画的?”他说:“颜色固然要用,但绘画要用感情。”

    法国人G·勒诺特尔是历史学家,但他真懂艺术,他甚至知道艺术家怎样成为了这一个,他写夏尔丹,标题用的却是《画家夏尔丹的家庭》,三千字的文章,直接评论画家作品的地方并不多,他撇开这些不谈,却去说夏尔丹的家庭、出身、生活和经历,让人们了解夏尔丹如何成为夏尔丹。G·勒诺特尔目光独到,看得深透,颇具启示意味,值得后人通过他的目光去重新打量夏尔丹。

    多少年前,在法国巴黎富尔圣日耳曼街上有一些老式房屋,这些房屋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房屋里各个角落都隐藏着值得回忆的东西。在这些老式房屋之间,有一家木器作坊,作坊中父亲带领儿子们从早到晚用法国高级木料制作结实的台桌、牌桌、弹子台,母亲带领女儿为这些木器剪裁呢绒,进行缝纫。

    这个木器作坊中的人家,他们的生活与劳作就和哲学家康德一样颇有规律,一天劳作结束,全家围坐在一起吃晚饭,他们总是早早睡下,黎明即起,如同所有巴黎手工业主的家庭一样,他们生活得有条不紊,工作勤劳辛苦;平时,除了办事以外,他们从不外出;星期六,他们一起去给木器行业的鼻祖圣安娜娘娘敬酒,星期日,他们到圣绪尔比斯教堂做大弥撒,吃晚餐,作晚祷,如果天气好,他们会到新桥或圣日耳曼市场散散步;第二天,他们又继续工作——G·勒诺特尔说,他们没有玩乐的欲望,也没有别的奢求,只求在平静的生活中好好干活,老老实实过日子,好像大家迈着整齐的步伐在一条大路上一直走到尽头,从不顾盼那些穿过大路的小径,那些崎岖的小径看起来很吸引人,但不知道会把人引向何方。

    夏尔丹就是在这样的家庭成长起来的,这个家庭成长起来的夏尔丹生活平淡正常,丝毫不带罗曼蒂克的色彩,他只是整天画画,直到把自己画成法兰西画院院士,他仍是很少外出。多少年来,人们得到一个经验,要想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和人品,可以看他寻找什么样的朋友和伴侣。夏尔丹老老实实求了一次婚,对方的父亲没有同意,夏尔丹老老实实地等待,几年以后,对方的父母都已亡故,他又再次求婚,终于得到应允,他成了家,仍住在富尔街的木器作坊里。G·勒诺特尔这样写道:

   玛格丽特·桑德拉是位能吃苦耐劳的资产者,喜欢干活儿,很会洗衣做饭。她在丈夫周围造成一种严肃认真的气氛,虽然这种气氛有点沉闷,但十分亲切甜蜜,使夏尔丹的作品充满温柔迷人、富有诗意的色彩。玛格丽特穿着单一颜色的布料长外衣,绸裙子,系着带前脸的大围裙,头上戴着一顶不好看的带花软帽,脚上拖着一双漂亮的高跟拖鞋在屋里走来走去,眼和手不停地忙着干活。她那温和明亮的脸上显出诚实和正直的神色,恰如其分地体现了全家的气质。夏尔丹结婚前就很少外出,也不到熙熙攘攘的街上和风景如画的地方去搜集作画的素材。同这位善良的怕冷的伴侣结合后,他愈加喜欢呆在家中,愈加沉湎于自由自在的家庭生活,他喜欢家中那柔和暗淡的光线和总是平和宁静的气氛。他的妻子不漂亮但诱人,她给夏尔丹生的孩子性格都很平和温顺,她把衣服洗得很白,铜器皿擦得锃亮,餐具架摆得满满当当……这样,夏尔丹为什么还要到其他的地方找寻模特儿呢?

    1735年,夏尔丹的妻子和女儿在同一天去世了。鳏居九年,夏尔丹和邻居寡妇普热夫人结婚。G·勒诺特尔说,普热夫人也非常节俭,具有那个时代女资产者本分、善良、坚毅和贤慧的气质,他们夫妻关系中没有波折,没有龃龉,他们一心工作,真诚相待,和谐一致,相互信任,他们的关系笼罩着幸福温暖的诚挚气氛,既不过分拘谨,又不相互顶撞,正像夏尔丹画中所表现出的那种格调一样。

    夏尔丹一生并不富有,他从早到晚工作,却没有想到用自己的画作多换些钱来,到了晚年,要是没有国王给的津贴,他简直无法糊口。夏尔丹未必知道“君子固穷”这句话,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性情平和安静地生活和创作。但是,结合G·勒诺特尔的文字,打量夏尔丹的作品,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夏尔丹有他自己独到的发现,他的“绘画要用感情”也并非泛泛之论,他于琐碎之物中发现了生命的坚韧,他在细微的生活里发现了坚毅和永恒。

    于是我们可以意识到,G·勒诺特尔的许多文字看似写的夏尔丹的家庭、出身、生活和经历,其实无一不是在说夏尔丹的艺术创作。夏尔丹有所发现,G·勒诺特尔眼光不错,他发现了夏尔丹的发现,他谈论夏尔丹绘画作品的文字虽然不多,但是以对夏尔丹家庭、出身、生活、经历的介绍为基础,他那有关画家作品的不多的文字却变得鲜明醒目。G·勒诺特尔抓住了要点,以夏尔丹的家庭为背景,他举夏尔丹很具代表性的《饭前祈祷》说话。他说:

    当夏尔丹成为画家时,他把这种生活里的一切都融会到他的作品中去了。《饭前祈祷》一画中的母亲是一副沉思的模样,表现出这个人物循规蹈矩、持家操劳的特征,体现了旧时的资产者正直沉稳的美德。画中那个家里的一切多么井井有条!双手合十的女孩子很温顺,可以看得出来,她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她的小椅子背上挂着一面小鼓,可以想见,只有得到妈妈允许后,她才会把小鼓敲响。姐姐像少妇一样,神态端庄地等待妹妹做完祈祷。画上的女孩子同艺术家笔下的其他孩子们一样,显得比较稳重早熟,还略略有点忧郁,似乎她们已不习惯面带笑容,但他们的样子很聪明,都有清澈的眼睛,真挚纯洁的不会说谎的嘴巴。

    提起夏尔丹,不能不提到他1730年创作的那幅油画《吹肥皂泡的少年》,提起夏尔丹,知道的人也总会想起那幅《吹肥皂泡的少年》。绘画作品是不能用文字转述的,然而我们又不得不使用文字,有文字概述《吹肥皂泡的少年》说,一个沉静老成如成年的少年,穿着一件肩膀已破得露出内衣的衣服,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趴在绿叶悬垂的石砌窗口,安静地吹着一个大大的肥皂泡,窗口显然高了些,窗内那个三四岁的孩子要跷着脚仰着头才能望向窗外。

    G·勒诺特尔指出,夏尔丹喜欢家中那柔和暗淡的光线和总是平和宁静的气氛。夏尔丹那《吹肥皂泡的少年》也是光线暗淡气氛宁静的——窗口周围的石墙是暗淡的,少年背后的屋子也是暗淡看不清楚的,趴在窗口的少年是宁静的,他身边的孩子也是宁静的,他们的脸和吹向窗外的肥皂泡是画面中的亮色。

    当代学者周国平先生在评价尼采时说:“肯定生命,连同它必然包含的痛苦和毁灭,与痛苦相嬉戏,从人生的悲剧性中获得审美快感,这就是尼采由悲剧艺术引伸出来的悲剧世界观,也正是酒神精神的要义。”夏尔丹是个画家,他似乎也只是个画家,他好像并没有发表过什么哲学性的声明,也没有留下什么哲学性的著作,然而,面对夏尔丹的绘画作品,我们却可以品味出,夏尔丹的绘画作品有对生活的发现,有对人生的认识,有一种颇具分量的哲学意味。

    夏尔丹年轻的时候,在绘画创作上也曾追求装饰效果和表面趣味,但后来他把这些抛掉了,就如中国的陆游所说,夏尔丹走向了“诗外”,他终其一生观察和研究下层平民的状貌和生活风俗以及他们的内心世界,他画他熟悉的中产阶级和手工业者,他画厨娘,画家庭主妇,画儿童,画女教师,画洗衣妇,画男女仆人,甚至画人贩,画他们的家庭,画他们的生活。有人说,夏尔丹硬是把厨房拖进了沙龙,又有人说,在夏尔丹之前,法国只有静物,直到有了他,静物才有了生命,正像有人说的,夏尔丹画的大多是中产阶级常用的物品,经他一描绘,那些物品便显出了很强的“生命感”。许多普普通通的人和物,在夏尔丹的笔下有了特殊的意义,可以这样说,被夏尔丹付予了生命的那些静物,它们可能体现出画家对生活的珍爱,也可能象征着一种坦然面对人生的精神。拓展一步,还可以这样想,夏尔丹的《吹肥皂泡的少年》具有普世意义,有一段评论文字说得好,当那个少年带着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趴在绿叶悬垂的石砌窗口吹肥皂泡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可能在那光线柔和暗淡气氛平和宁静的窗子里的某个地方正擦拭铜器或把衣服洗得干净熨得平整,看着这幅画,时间和空间都不存在了,国度和民族也不再有分别,那个趴在窗口的少年,他可以是一个东方人,他身后家中放着的很可能是东方的一些器皿,很可能还有几个东方特色的花盆,花盆中栽种着一些东方普通人家常见的花草,那些花草和这家中的家具器皿,和这家中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平和而且宁静。

    有人指出,夏尔丹作画的时候,法国正酝酿着一场空前的风暴。G·勒诺特尔有一段话挺有意思,他说:“类似《饭前祈祷》这样的油画,都能反映历史的面貌。画中的那些小家伙出生在勤劳的家庭里,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正是这些孩子参加了革命,巴纳夫、卡诺、丹东、梅兰、德杜埃、罗伯斯庇尔,所有第三等级的孩子受到的教养都和富尔街的孩子们一样。他们在巴黎或外省长大,住在宁静的街巷里,禁锢在高墙深院中,受到母亲的照看和抚爱。这些由善良的夏尔丹以深刻的艺术理解力画出的小圆脑袋里,后来爆发出了一种巨大的不可抗拒的意志力。”

    夏尔丹画出《吹肥皂泡的少年》一百年后,德拉克罗瓦创作了那幅著名的《自由引导人民》,又过了63年,爱德华·蒙克(Edvard Munch)创作了《尖叫》(挪威语Skrik,也译作《呐喊》)。

    穷困的、晚年要靠国王给的津贴糊口的平民画家夏尔丹,他的画作却一直是那样从容镇定,在他的笔下,不会出现硝烟弥漫的战场,也不会有惊恐扭曲的面孔。夏尔丹喜欢暗淡的光线,非常注意物体的反光,暗淡并不压抑,反光也不刺眼,总是那样平和宁静。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夏尔丹那安静的作品也许比德拉克罗瓦和爱德华·蒙克那气氛紧张的画作更有生命力,更具生命的启示。自由当然常要用斗争争取,然而,在那硝烟弥漫尸横遍地的画面中冲杀着的,不像自由女神,倒更像复仇女神。不可怀疑,德拉克罗瓦那幅大气磅礴的经典画作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爱德华·蒙克的《尖叫》也的确表现了人类的惊惧和苦闷,他们的画作也许会给人们带来鼓舞和震惊。但是,人不能总生活在冲杀之中,尖叫也并非生活常态,世间大部分人更多时候总是生活在细微琐碎里,一分一秒度过普通而又颇需耐性的一生。

    早生于叔本华的夏尔丹,他没有代叔本华立言,他似乎并没有系统地谈论什么“人生就是一场悲剧”。但是,他的《饭前祈祷》,他的《吹肥皂泡的少年》,却让人感到,生活是细微的,细微得需要你用一生的时间去对待,生活如果像一幅画,画面上许多地方都是暗淡的,这些暗淡有着生活和命运一样的沉重,在这样看不到边际的细微和暗淡中生息繁衍而又不焦不躁而又从容镇定而又善待生活和自己,纵是神祗也是要钦佩的。地上永不会有天堂,生命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人类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境,夏尔丹不急躁,不激烈,不亢奋,不愤怒,他的作品透露出一种信息,亦即尼采说的,有一种“肯定生命,连同它必然包含的痛苦和毁灭”的精神,但他又并没有过分轻薄的嬉戏的意思,他亲切地对待每一个静物,他甚至虔诚地对待一个肥皂泡,他笔下的人物总是平和宁静的,平和宁静地生活在这一刻,在每一刻都这样平和宁静地生活着,坦然地面对一切。这,也许比许多所谓的激烈更坚毅。

    就像法国有许多引人注目的诗人和作家一样,法国也有许多引人注目的画家,G·勒诺特尔特别拈出夏尔丹介绍给读者,而且刻意从普普通通的家庭、出身、生活和经历的角度去介绍,其中或有深意。作为一个历史学家,也许他从历史的角度看出了夏尔丹的分量,看到了夏尔丹对生命以及生命长旅将具有更深远的影响。也许,G·勒诺特尔看到,和德拉克罗瓦们比起来,夏尔丹更坚强,更具永久的意义。19世纪末,法国博物馆收购夏尔丹的《小陀螺》和《拉小提琴的年轻人》,两幅画的价钱达到了35万法郎。并不是说价格高就一定是好,但是,人们毕竟想起了夏尔丹。如今,互联网上已有许多地方在展出夏尔丹的作品,也许,当此浮躁的时代,人们正在重新认识夏尔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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