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比起煌煌史册里的大书特书,或是各类“大件”的出土文物来,下面这几件“汉代小文物”,却也带来了关于汉代“强大程度”的震撼信息。
首先一样,就是“小物件”里的一个“大件”:河南巩县铁生沟炒钢炉。
瓦房庄19号炒钢炉面平、剖面
自从春秋战国年间,中国人首先炼出了生铁后,中国的钢铁冶炼技术就突飞猛进。汉代更成了中国冶炼业的“高潮”时期。同时代的罗马帝国,直到公元3世纪时,也只有32座冶炼工厂,最大的冶铁高炉高一米六。汉代已发现的冶铁工场,就已有一百六十处之多,三米以上的高炉一座座。高四米五容积50平米的“荥阳大铁炉”更是震惊世人。但比起这类大家伙来,相对“袖珍”的河南巩县铁生沟炒钢炉,更证明了汉代冶铁的“高精尖”。
比起“大体魄”的荥阳大铁炉来,河南巩县铁生沟的炒钢炉,炉体要小得多。而且其炉门的残高只有0.15米,炉壁上还有残存的生铁块。乍一看去,跟汉代冶铁遗址上“高炉”“铁范”等震撼发现比,这“炒钢炉”很不起眼,却生动证明了汉代冶炼业的一个独家技术:炒钢。
在那个时代,炼钢是冶铁业里公认的高门槛。比如同时期的西方国家,说是冶铁业起步早于中国,但直到汉代时,也只能冶炼“不纯的固态金属块”。但早早突破了生铁冶炼门槛的中国,又在汉代更进一步:炒钢,即把生铁加热到一千二百度后,再撒上矿石粉不断搅拌,这样就能把打造兵器所需的优质钢材“炒”出来。比起之前需要反复锻打的“炼钢”技术,“炒钢”可以用更高的效率,得到大量的钢铁。
而看似“不起眼”的河南巩县生铁炒钢炉,就是这先前记载于典籍的汉代“硬核技术”,无比实锤的见证。也正是随着“炒钢”技术的推广,汉代军队也开始了“装备升级”:炒钢技术出现前,西汉早期的诸侯王墓葬,陪葬兵器还多为青铜制造。炒钢技术普及后,西汉中期的长安武库,出土兵器已几乎是清一色铁器。钢铁包裹的汉军,也从此霸气亮剑,向宿敌匈奴发起一次次降维打击,杀出大汉王朝“一汉当五胡”的铁血辉煌!
而比起这见证“科技革命”的“炒钢炉”来,另一幅低调的图画,却也缩影了汉王朝另一个伟大的产业变革——1981年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西汉画像石“牛耕图”。
在已出土的各类汉代壁画图像里,“牛耕图”的内容看上去平淡无奇:三个人操纵着两头牛,拉着犁进行耕地。但就是这一幅也许在汉代农村常见的景象,却是世界农业发展史上的一桩大事:“二牛三犁”的耦犁法。
说起汉代的农业,后人常津津乐道各类技术突破的新型农具。但最重要的突破,却是以“耦犁”法为代表的耕作技术的突破。西汉中期时,农学家赵过最早推广了“耦犁”法,以“两牛抬杠”的方式,通过三个人的操作,完成耕作任务。这样的好处也立竿见影:耕作更深,耕田效率更高,“两头牛”的耕作成本也更低,放在同时期的世界上,这更是个高门槛:由于农具等技术的限制,欧洲人直到中世纪时,耕一亩地都需要六至八头牛。
产量更是天壤之别:学者周国林做过最保守估算,汉代一亩农田,小麦可产120斤,稻谷可产129斤,小米可产116斤。而在一千多年后,即13世纪的英国,小麦的最高亩产量也只有84斤。简单一比就知道,看似平凡的“牛耕图”背后,是人类农业史何等重大的突破。这样的突破,带来了汉朝傲人的农业数据。追亡逐北的辉煌,丝绸之路的繁华,正来自于这样的底气。
而比起这两样“小玩意”来,下面的这个文物,更是不折不扣的“小物件”:广州东郊东汉墓陶船模型。
和那些汉代“大件文物”相比,这件1955年出土于广州郊外的文物,真是特别袖珍:这么一件近两千年前的“陶质小模型”,长54厘米宽11.5厘米,做工却十分精细:整个模型前窄后宽,还有甲板与小房,典型汉代船舶的模样。而且这么袖珍的船舶,船上的不同位置,还有六个栩栩如生的陶俑。如此可爱的物件,也生动印证了汉代制陶业的强大工艺。但比这更重要的,却是它带来的汉代造船业的历史信息。
说起汉代的历史,后人常津津乐道汉朝骑兵横扫大漠的辉煌,或是陆上丝绸之路的往来热闹。但在杜普伊等国外学者眼中,汉代同样是人类造船业发展的重要时期,甚至“世界造船业的领先位置”,也是在汉代时“落入到中国人手里”。而这件汉代的陶船模型,就是对汉朝造船技术的完整还原。
“陶船”代表的汉代造船技术,究竟是怎样的水平?首先是船舶上有甲板和上层建筑,在这座“陶船”上,上层建筑甚至占到了四分之三。对于当时的世界造船业来说,这都是一个难度极高的门槛。
更重要的是,这“陶船”上不但有甲板,还有“瞰板”,即作为通道的“舷伸甲板”,更可以在航行时稳固船体。另外甲板下面,还有八道横梁,保证船底可以形成稳固的环形环境,增强抗风浪的能力。这个构造,也是造船史上“水密隔舱”技术的前身,放在当时的世界,更是中国“独一号”。
仅仅看这一个“袖珍”模型,就足以看到汉代船舶不停的技术突破,以及技术突破背后,那曾经被后人忽略的,汉代同样繁荣强大的航海事业:出土这款模型的广东,汉代时就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起点。汉代时的大船,往往从广东徐闻县和广西合浦县扬帆远航,一路劈波斩浪,最远可以到达印度马德拉斯和斯里兰卡地区。甚至东汉末年,罗马的使节也是通过这条海路来到洛阳,实现了两个“神交”已久的大国,历史性的对接。
一件小小的“船模”背后,见证的何止是汉朝强大的造船技术,更是中国人生生不息传承的,劈波斩浪的拓展精神。比起汉代金戈铁马的厮杀,这样的开放襟怀,才是后世国人,最值得珍藏的历史财富!
参考资料:《中国手工业经济通史》、周国林《关于汉代亩产的估算》、张维慎《从文物看赵过耦犁的推广及其影响》、河南省博物馆《河南汉代冶铁技术初探》、曾国富《汉代钢铁冶铸业的辉煌成就》、席龙飞《中国造船史》
作者:我方团队张嵚
标签: 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