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汉武帝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有争议的皇帝。对汉武帝的评价历来褒贬不一。对汉武帝的贬,最早见于生活在跟汉武帝同时代的史马迁写的《史记》。司马迁因为李陵辩护,被汉武帝处以“宫刑”,由此产生成见,于是,好事坏事都不记,单记他求神拜仙之事。从《史记》看来,汉武帝的一生,就是求神拜仙的一生。这显然是有失公正的。想不到秉史如此公,竟也以个人感情色彩记史!
历史上对汉武帝褒的一面说他: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开疆拓土,奠定版图,国家政权高度统一;贬的一面说他: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虚耗国力,给百姓带来了沉重负担。
汉武帝频繁发动对外战争,应该用历史的眼光去看待。首先,我们来看对匈奴的战争。匈奴人生活在北方草原、荒漠地带,以放牧为业,资源匮乏,居无定所,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桀骜不驯,野蛮好斗,无事了便要来中原抢劫一番,呼啸而来,席卷而去,给沿边一带百姓带来了沉重灾难。中国有史以来,对匈奴的战争就没有停止过。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北方沿边诸侯就筑城墙防胡。到秦朝,秦始皇除几次发动对匈奴战争外,还大规模修筑万里长城以自保。汉朝建国伊始,冒顿单于大肆侵略中国,汉高帝亲自带兵征伐,结果被困白登山差点回不来;后来听娄敬建议,采取和亲政策,总算换来边疆几年的安宁;但几年过后,便又翻脸重来。从此,匈奴对中国讨要不断,从高帝到景帝的五六十年间,不知要去了多少中原女子和财物,仍旧贪心不足,往往今天和亲,明天就来侵掠,从此,和和打打,打打和和,没完没了。匈奴人贪得无厌,你即使把他们统统供养起来都不能使他们满足。所以说,对匈奴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你不把他们打趴下,中国就永远不得安宁!正因为有汉武帝时的几次大举征伐,再加上昭、宣时期的几次有效杀伤,才换来后来数十百年的边境无大战事。和亲只是即时手段,不打,难道再去筑长城不成?战争给当时的百姓带来了沉重负担不假,但换来几百年的安宁,这笔帐划算!
再看东南和西部的战争。东方,辽东、朝鲜半岛,被汉武帝收归囊中。南方,现在的浙江南部、福建、广东、海南、广西、云南、贵州、四川西南部一带,就是汉武帝时期统一拢来的。西方,那时丝绸之路开通,跟西方的跨国贸易、外交刚刚打开局面,可是,西域那些部落、城廓之国,经常抢掠汉朝财物、杀死汉朝使者;并且,此时匈奴控制西域诸国,同西羌各部落结成联盟,为虎作伥,一起对抗中国。于是,就引起了汉武帝对西域的征伐。汉武帝征服西域各国,在黄河以西设立四郡,打开玉门关,打通丝绸之路,以此切断匈奴右臂,隔绝匈奴同南羌、月氏各部落之间的交通。单于失去外力依靠,不得不逃向远方,浩瀚的沙漠以南从此不见匈奴王庭。新疆与中原的统一,于是奠定基础。我们虽然反对侵略扩张,但评价历史人物,则要看他对祖国强大、人类文明和社会进步起了多大作用,而不能简单地以一时的得失论英雄。由此看来,汉武帝的对外战争,更有其积极的一面!
对内,汉武帝采取了一系列加强皇权的措施:在朝廷设立内朝(即尚书台,相当于现在中央书记处和办公厅的职能),削弱大臣的权力;在地方设置刺史,加强吏治;开创察举制选拔人才;采纳主父偃的“推恩令”,削弱诸侯国势力;将盐铁酒经营权和铸币权收归中央;采取“均输”、“平准”、“算缗”、“入粟拜爵”等一系列经济政策……使国家政权空前统一。正因为有汉武帝的强势统治,消除了国内和国际间的不安定因素,才有了后来的“昭宣之兴”。史学上,将“昭宣之兴”称为“昭宣中兴”,汉武帝之前是“文景之治”,之后是“昭宣中兴”,好像说汉武帝时期败落了似的。我看不然。没有汉武帝奠定基础,哪来“昭宣之兴”?所以,我觉得把它称为“昭宣继兴”,更为确切点。
汉武帝重杀伐,单丞相就自杀的自杀,诛杀的诛杀,接连杀了四五任,弄得后来丞相没人敢当。戾太子因巫蛊案死了以后,年幼的小儿子刘弗陵被立为太子,但因刘弗陵年龄太小(继位时只有八岁),汉武帝吸取汉初吕后的教训,竟将刘弗陵的生母——自己宠爱的钩弋夫人,拉出去处死,即所谓“立其子而杀其母”。汉武帝虽然重杀伐,但从封建统治(注意:我这里讲的是封建统治)的角度来看,也有其积极的一面,即避免了更大的杀伐。
人是讲公道的,但人也是动物,动物的本性是:如若失去制约,私欲就要膨胀泛滥。封建统治,就是要强权政治。不杀不平。不杀就将酿成更大的杀伐。纵观历史,汉高帝时的战争杀伐,带来了惠帝和高后时的安定;高后末期对诸吕的杀伐,带来了文帝时的安定;文帝的仁慈,带来了景帝时的七国之乱;景帝时对七国的杀伐,带来了武帝时的安定;武帝时的杀伐,带来了昭帝时的安定;昭帝的幼弱和宣帝早期的政权旁落,引起了宣帝后期更大的杀伐——霍氏灭族之狱……其他各朝,无不如此。所以汉武帝虽然杀心重,但小杀伐,避免了大杀伐。汉朝前期,每任皇帝统治时期都有诸侯叛乱,从武帝之后,国内基本没发生大的战争杀伐,赢得了一百多年的安定。霍光虽然是汉武帝指定的托孤大臣,但霍光要是在汉武帝时代,决不可能让他坐大到如此地步!霍光家也就不会被灭族!所以说杀伐能带来安定,小杀伐能避免大杀伐。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大多是由于前朝后期皇帝的软弱无能导致的,改朝换代的战争,给国家和人民带来多大的灾难!
当然最好是没有杀伐,小杀伐、大杀伐都没有,这就需要健全民主法制,要有完善的制度来约束。但在封建社会,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我们不能用现在的眼光去衡量历史。
汉武帝晚年的所谓“轮台罪己诏”,我看,除了对“求神拜仙,祈求长生不老”和“巫蛊案”真实悔过外,在对外用兵一事,与其说是悔过,不如说是年老失去了斗志。武帝在经历“巫蛊案”之后,年老神衰,身体每况愈下,再没了往日的雄心壮志;国家和人民久经战争,矛盾加深,也需要修补,故有此诏。
汉武帝对战争没有什么好后悔。从汉武帝对卫青所说的一番话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对战争的看法是十分透彻的。皇后、太子觉得皇上对他们的宠爱渐渐淡薄,常有不安之心。武帝有所觉察,对太子的舅父大将军卫青说:“我朝很多事情都还在草创阶段,再加四夷侵扰不断,朕不变更制度,后世将失去依据准则。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国家之祸,将在外夷,为此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指频繁的对外战争),是袭亡秦之迹,祸将在国内。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守文之主,无贤于太子。闻皇后与太子有不安之意,无此必要。你可以朕之意相告。”武帝征伐四夷,太子常谏阻。武帝说:“我现在劳碌,你将来就能安逸,不是很好吗?”你看,汉武帝深明其义,难道对他发动的战争会后悔?所谓“后悔”,也只是在装装样子,摆摆姿态而已。
汉武帝在位时期,也是人才辈出的时期。《汉书》说:群士慕向,异人并出。儒雅有公孙弘、董仲舒、倪宽;笃行有石建、石庆;质直则汲黯、卜式;荐贤有韩安国、郑当时;定制有赵禹、张汤;文章有司马迁、司马相如;滑稽有东方朔、枚皋;应对有庄助、朱买臣;历数有唐都、洛下闳;协律有李延年;运筹有桑弘羊;奉使有张骞、苏武;征战有卫青、霍去病、李广、赵破奴;受遗(托孤)则霍光、金日磾;其余不可胜记!真可谓人才济济,群星璀璨。“汉之得人,于兹为盛”。单凭这一点,汉武帝也是值得肯定的。
当然汉武帝也有错误,比如杀伐太重(虽然它所引起的后果是积极的,但就杀伐本身来说,毕竟不能当做功劳来论的),敛财过度,生活奢靡,尤其是过分的求神拜仙,虚耗国库,给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由此也可看出,当一个人的权力失去了制约以后,就可为不可为之事。这是值得后世引以为戒的!通观汉武帝一生,功绩是主要的,错误是次要的。这对一个封建皇帝来说,应该是值得肯定的。
二、
汉武帝重视法治,实行强权政治。但历史上一直来,即便历史学家也好,都说汉武帝听取董仲舒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简直是荒谬的!
汉武帝尊儒,首先见自《史记》。但生活在跟董仲舒同时代的司马迁写的《史记》,对董仲舒提也没有提及,只在《孝武本纪》里写了“上乡儒术”四个字,并没有说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其实,董仲舒生前在政治上并无多大名望,只是在死后,他的思想才逐渐被统治阶级所重视。这所以《史记》里无《董仲舒传》,而《汉书》里有。董仲舒比司马迁早17年去世,如果董仲舒在当时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史记》怎会遗漏?
说汉武帝“抑黜百家”,最早见于东汉班固的《汉书》。班固写汉武帝“尊儒”是有其特殊的历史原因的。一、班固生活在儒风称盛的东汉前期,父子都崇儒;二、有人告班固私下记述汉史,汉明帝把他逮捕下狱,并查抄所写之书,后得其弟班超申诉,说明情况,汉明帝才理解,不但将他释放,并召他到校书部,任为兰台令史,掌管皇家图书(后又升迁为郎,负责校定秘书),并让他悉心著述前汉史。所以说,班固是在皇帝的监视下著书的,难免有美化刘氏祖宗的倾向。但即便如此,《汉书·武帝纪》只在文后的评语里有“罢黜百家,表彰《六经》”的话;另在《董仲舒传》里有一句表述性语言提到:“及仲舒对策,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汉武帝兴办太学,举荐茂才孝廉是实,但说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单凭《汉书》的两句表述,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首先,从汉武帝对董仲舒的态度来看。董仲舒自应汉武帝“诏举贤良文学直言直谏之士”,他的“天人三策”受武帝赏识。董仲舒的“天人三策”提出了“大一统”、“君权神授”的思想,这有利于封建统治,自然能得到武帝赏识,但纵然如此,武帝也只任了他个“江都国相”,事易王。易王是武帝的哥哥,向来骄横好勇,武帝让董仲舒以儒家礼仪开导他。在武帝看来,儒家这一套,去教化他哥哥这样的人,倒或许是有用的。可是董仲舒在易王那里只呆了四年,便因“官场倾轧”,称病辞职,待在家里,著书立说。董仲舒是当时一代儒学大师,学者都愿意尊他为师,在学术上可谓是权威人物。汉武帝如果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怎么不把他留在朝廷重用?如果有汉武帝尊重,谁敢“倾轧”?虽然汉武帝在董仲舒辞职后多次到他家里造访,我们姑且认为,汉武帝每次去都是请教国事,也只是想兼听儒家意见,并不一定是照董仲舒的一套儒术去做。这是可以从汉武帝的所作所为看出来的。
儒家的祖师爷是孔子。儒家思想,用在治国上,就是提倡“礼治”、“德治”、“人治”。儒家的“礼治”,即贵贱、尊卑、长幼各有其行为规范。君像君,臣像臣,父像父,子像子……每人都按照自己的身份,遵守行为规则,以达到理想的社会秩序。
儒家的“德治”,即是以“德教”感化人。儒家认为,人无论善恶奸毒,都是可以通过“德教”感化的。
儒家的“人治”,即统治者本身要身体力行,即孔子所谓“身不正,则言不行”。
可想而知,儒家这一套,是理想化的治国方法,如果能做到,倒是很好的。可是,在现实社会中,这行得通吗?儒家的这一套治国方针,连孔子那时都没有市场。孔子周游列国,推销他的治国理念,希望得到重用,可是到处碰壁。在汉武帝时代,凭汉武帝的为人,他会去“独尊儒术”?
且看汉武帝所为。汉武帝对外使用武力镇压,对内重视法治,推行强权政治,从不注重用德去感化人。他自己生活奢靡,后宫佳丽两千,尚求神拜仙不止,以求长生不死。对人重杀罚,稍一出错,即遭诛杀。单单丞相就接连杀了好几任,弄得后来丞相没人敢当。司马迁只因肯定李陵,就遭宫刑。宫刑是多么惨毒的刑罚!他启用赵禹、张汤制订刑律,推行严刑酷法。他把盐铁经营权收归国家,与民争利。他任用桑弘扬,改革币制,发行金币、白鹿币,大肆向民间搜刮钱财。他颁布“缗钱令”,向百姓收缴财产税,继而用杨可推行“告缗令”,在全国掀起一场大规模的告发和惩处隐瞒财产者的运动,为朝廷聚拢了大量钱财。他用东郭咸阳、孔仅、桑弘羊三人把握盐铁事务,严禁商人逐利。他用赵禹、赵广汉、宁成、义纵、王温舒等酷吏管理社会治安,使地方上夜间不闻狗叫。这些做法,跟儒术背道而驰。一个对外用战争,对内残酷统治,生活奢靡、大肆敛财的帝王,能说是“独尊儒术”?我看汉武帝尊奉的不但不是“儒术”,而且是严酷的“法术”!
汉宣帝继承武帝的治国理念,外行武力,内重法治,只不过他比起他的太公武帝来,更体现人道主义,关心百姓生活。事实证明,汉宣帝是一位很不错的中兴之主。汉宣帝的太子,即后来的汉元帝,柔仁好儒,看到父皇持刑太深,建议:“宜用儒生。”宣帝作色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道、王道兼用,奈何纯任德教,而用周政?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后来,西汉果然从好儒的汉元帝开始败落。这一事件的记载,同样出自班固的《汉书》,我看很能作为宣帝的前几任皇帝,霸道、王道兼治,不单看好儒术的佐证。
史上,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都要引用当时的丞相卫绾的奏言:“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者,请皆罢。”殊不知,卫绾是典型的黄老派,他所谓的“罢黜百家”,是叫汉武帝独尊“黄老学说”,并不是“儒术”。他提到的申不害、商鞅、韩非、苏秦、张仪等人都是战国时期的法家。黄老思想跟法家思想,是争锋相对的两种哲学观点,所以他建议汉武帝“皆罢”。可见,汉武帝对卫绾这一奏言的认“可”,并不能作为“独尊儒术”的证明。况且,汉武帝的认“可”,是有深层的历史原因的:一、汉武帝十六岁执政,上任伊始,政治思想没有成熟;二、当时的政权掌握在好黄老术的窦太后手中,而卫绾是窦太后在朝中的代言人,武帝之认“可”,有向老派妥协的因素。当汉武帝接触现实之后,觉得治理国家,还是要靠法治,所以,后来在与窦太后派的较量中,就以不称职之名,将卫绾免职。记住,撤卫绾丞相职务的是汉武帝,而不是窦太后!
武帝所重用之人,虽然有些是因为学习儒家经典得以进身。但我们看一个人是不是儒家,不能只看他学了几篇儒家经典,或写了几篇儒学论文,而要看他一贯的思想意识、治政理念、行为规范。儒术的宗旨是“三纲五常”。“三纲”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即“仁、义、礼、智、信”。现代社会,即使不以这个为约束,但最起码思想、品德、行为要合乎规范,才可以儒者自居。晁错是传授《尚书》出名的,能说晁错是儒家吗?田蚡书上也说他因儒学见用,田蚡这种人能称得上儒者?田蚡做官就是为了个人作威作福。说田蚡因儒学见用,不如说因皇亲国戚见用。其实,武帝什么人都用。汲黯是黄老派的,公孙弘、倪宽算是儒派的(事实公孙弘是儒法兼修),张汤、赵禹、东郭咸阳、孔仅、桑弘扬等人却是法派的。治国也需要这样,不能极端走某一家,要各家兼顾才好。汉武帝用人,看重的是他的能力,并不计较他是什么学派。事实上,历朝开明的皇帝都是这样。
后人说汉武帝尊儒,无非说他“兴太学,建明堂,改正朔,易服色,行巡狩”,如此而已。一个国家就这点幺事吗?“兴太学”并非汉武帝首创,早在周代就有,只不过那时不叫“太学”。好像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汉武帝时,太学里只准学习儒家经典。“建明堂”,“明堂”是封建统治者举行各种礼仪的场所。礼仪并非只有儒家才讲究。其它呢?所谓“改正朔”就是修订历法,难道就儒家讲究历法,道家、法家就不要历法?哪位儒家的祖师爷是历法的创始人了?“易服色”,儒家有特定的服色吗?“行巡狩”更荒唐。“行巡狩”是统治阶级生活奢靡和弘扬武功的表现,怎么也算到儒术上去了?可见很苍白。
所以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站不住脚的,甚至是荒谬的。其实,汉武帝推崇的只是儒学文化,是想以儒学思想禁锢人,并不想把它用在治国上。儒术只是统治阶级用来禁锢人思想的一种手段。臣子,老百姓,如果能自觉接受这种教化,对统治阶级来说倒是很好的,所以汉武帝要推崇。但事实呢?汉武帝自己也不能做到“君像君”,怎么能使“臣像臣”,“民像民”?反过来,君真能像君,臣就真能像臣,民就真能像民吗?最终还是少不了法治。汉武帝深谙此道,你说他会可能罢黜百家去独尊儒术?
那么,为什么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倒成了历史的公论呢?这除了《汉书》的一句话外,汉武帝在弘扬儒学上,也确实是做了一些实质性工作的。比如说也录用儒生做官;兴办太学,在太学里教学儒家经典;还多次在诏书上提到儒家思想等。这比起以前是大大优惠了的。儒生在秦始皇时,可是要被坑杀,在汉高帝时要把他的冠帽拿去做尿器,在汉景帝时要被叫去徒手跟雄野猪搏斗的。除此外,还与历代士大夫的思想观点有关。历代文人都看重儒家文化,官吏都喜欢以儒者自居,唯利是图的商人喜欢人家称他“儒商”,甚至连杀人不眨眼的武官也喜欢人们称他“儒将”,于是借重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来美化儒术,人云我云,几千年来竟成了定论。
纵横古今中外,没有哪一个国家是单靠教化就能治理好的。社会是形形色色的,人忠善奸恶都有,你以德服人,奸恶之徒照样干坏事你怎么办?难道把他们一个个叫来听你“教化”?教化要不要?当然要,不但教化要,黄老思想也要,但主要的还是要靠法治,靠法律、制度约束人。国家要法治,这是几千年来所形成的共识,已经被绝大多数人们所接受。在法治的基础上,辅之以黄老、教化和其他(比如佛教等),即以法治为纲,以黄老、教化等为辅。黄老和教化,也必须在法律、制度已经相对健全的基础上,并且在适当的时机推出才有效。制度未成而行黄老、教化,则是舍本求末,缘木求鱼,成效是可想而知的。比如曹参施行黄老的“无为而治”,是在他认为法制在萧何的统理下,已相对健全,并且全国经过汉初的战乱,需要休养生息的情况下才施行的,所以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也得到了当世和后人的肯定。但不能过分,过分了就会形成恶果,文帝时的淮南王之乱,和景帝时的“七国之乱”,就是文帝和之前的黄老术酿成的苦果。儒术也一样,文帝当时想感化淮南王刘长和吴王刘濞,但结果不但没有感化成,反而“感化”成了叛乱。
你说,儒术能独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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