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庙而外,岐山还有一个好去的地方是五丈原诸葛亮庙。三国时诸葛亮伐魏,在五丈原驻军,壮志未酬,因病死了,五丈原这个地方因此就出名了。五丈原是一个土塬,呈琵琶状,南连秦岭,北邻渭河,居高临下,诸葛亮于此隔河与司马懿对阵,应该说还是有地利上的优势的,只可惜他的身体没有能支撑下来,才活了五十四岁。五丈原在蔡家坡镇南面约二十公里处,诸葛亮庙就在台峁上,虽说山道绕来绕去,但费时不多,驱车很容易到达。
山门上有一块匾,上书“五丈原诸葛亮庙”七个字,是舒同体的,竖匾,字两行,右四左三,这样的章法很别致。古柏森森,整座庙宇掩映在绿荫之下,气质是沉旧浑厚的。这座庙究竟起于何时?说法不一。《岐山县志》上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是,诸葛亮庙始建于元初,历经明、清,有所增修。这种说法自明朝开始。不过,有一个叫郭思恭的元朝官员,是廉访司副使,职责是代表中央巡视地方、督察吏治的,在游谒五丈原诸葛亮庙后,写了篇《汉丞相诸葛武侯公五丈原庙记》,文中却出现了“庙自汉至今,千有余年”的话,就把起庙的时间一下子推至汉末晋初了。当然这种说法也须进行进一步的讨论,但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因为至少,我们读唐诗人温庭筠的七律《过五丈原》,其中就有“象牙宝座无言语,从此谯周是老臣”的句子,是描写祠庙神龛中的诸葛遗像的,说明元以前就有诸葛亮庙存在的情况。
诸葛亮病死于五丈原,但他并没有被葬于此地,因为他死的时候留下话来,要葬他于汉中勉县定军山,《三国志·诸葛亮传》中是这样说的:“亮遗命葬汉中定军山,因山为坟,冢足容棺,敛以时服,不须器物。”还很是节俭。因而现在勉县定军山有武侯墓,距它不远又有武侯祠,武侯祠是蜀汉景耀六年由皇帝下诏修建的,也是国内最早的武侯祠,虽然它并不如现在成都武侯祠那么有影响力。那么诸葛亮为什么选择自己死后葬于定军山呢?五丈原显然不可能,因为在秦岭北麓,肯定守不住,属于“敌庭”。像刘备一样选择成都?蜀汉成都政权不见得接纳他,《三国志·谯周传》中有记载说:“亮卒於敌庭,周在家闻问,即便奔赴,寻有诏书禁断,惟周以速行得达。”功高震主,连官员奔丧朝廷也是明令禁止的,何况要选一处葬身之地?而秦岭南麓的定军山,在诸葛亮生前,是蜀汉北伐的前沿阵地,是练兵作战的根据地,是培养人才的大本营,生而治蜀,死而护蜀,激励后人,时刻不忘北伐中原,兴复汉室,同时可以避免朝臣猜忌,求得安稳,当然是最合适不过了。五丈原诸葛亮庙内亦有诸葛墓,据说是衣冠冢,传说是诸葛亮死后将士以衣冠之礼建墓的,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从文献资料看,诸葛亮死后,因为他的卓著功勋、高风亮节,民间即有私祭诸葛武侯的情况发生,《汉书·诸葛亮传》中裴松之注引《襄阳记》说:“亮初亡,所在各求为立庙,朝仪以礼秩不听。百姓遂因时节私祭于道陌之上。言事者或以为可听立庙于成都者,后主不从。”这即是诸葛亮死时朝野上下有关请求为其立庙的实际情形。这种情形自诸葛亮死,维持几近三十年,到了景耀六年,蜀汉政权已是临近崩溃了,这年春天,如《三国志·诸葛亮传》中所记,才“诏为亮立庙于沔阳”,勉县古称沔阳,这即是上文所说勉县武侯祠的由来。
五丈原这边,此时已是魏的领地,但诸葛亮的敌人,魏晋政权,对诸葛亮的人格魅力却还是敬仰的,晋武帝司马炎曾在诏书中评价说:“诸葛亮在蜀,尽其心力,其子瞻临难而死义,天下之善一也!”后来的晋王朝还追封诸葛亮为“武兴王”。也是在蜀汉景耀六年,《三国志·诸葛亮传》记载,这年秋天,“魏征西将军钟会征蜀,至汉川,祭亮之庙,令军士不得于亮墓所左右刍牧樵采。”可见他们对于诸葛亮的崇仰之情。从这些史料推测,有好的政治环境以及群众基础,五丈原诸葛亮庙的存在大致应该是肯定的,元人郭思恭所谓“庙自汉至今,千有余年”的说法,即汉末晋初,是比较可信的。
诸葛亮庙坐南朝北,位置在台塬的北边缘处,面对渭河。三进院落,院中有献殿、正殿、月英殿、八卦亭等建筑,献殿前又有钟楼、鼓楼,多为明清时期遗物,布局紧凑。院内绿植苍翠,环境清幽,使人生敬仰心。月英是诸葛亮的结发夫人,是有名的贤内助,自然应该占一席位。在月英殿北侧的八卦阵中走了一回,走得人晕头转向,不过终究还是走了出来。和朋友在庙内流连多时,临出门,在衣冠冢前肃然敬立,鞠三鞠躬,以表达自己对于这位贤达人物的敬仰之情。门外,景区周边正在进行大规模的环境改造,残阳如血,蔡家坡城历历在目,昔时的古战场,看上去竟是不一般的壮美。如此,这是一个游客,在丁酉年仲夏的一天傍晚,他的眼中的五丈原诸葛亮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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