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际，南国海岛琼海市阳光明媚，佳木碧绿，鲜花遍地，姹紫嫣红。在这蓝天白云，风和日丽的大好日子里，十几年未见面的好友杨牧先生及其夫人苏女士来琼海造访寒舍。
我和杨牧相识，可追溯于上世界80年代末90年代初，经当时《新疆文学》编辑部的郑兴富介绍而蒙面相识。郑兴富先生在新疆文坛中是一个伯乐式的人。他毕业于川大中文系，知识渊博，文学功底厚实，且心底善良，乐于助人，善于发现人才，扶持人才。经他发现、扶持的众多文学人物中的皎皎者，有著名诗人杨牧、周涛、章德毅三人。他们不仅诗歌成就各有风格，独树一帜，而且，这三人还成为西部边塞诗人的代表性人物而名重于世。杨、周、章三人虽然功成名就，却不忘“伯乐”郑兴富，当人们在大力褒奖他们的诗歌成就之时，他们却说他们只是一个 “三角架，支撑的是郑兴富这面旗帜。他们这种谦虚、谨慎，不忘有恩于自己的品德，在新疆文坛中早已成为一段感人致深的佳话。
琼海市地处海南岛东线的中部，位于海口市和三亚市之间。东线开发时间早，属于较发达的经济文化带，气候特征稳定，物产丰富，环境优美，民风淳朴，积累了很好的人文文化。因为杨牧先生及其夫人苏女士的到来，我们便驱车游览琼海市的沿海景区。在博鳌亚洲论坛附近的游船码头，我们登上311游船前往万泉河、龙滚河、九曲江三江入海口处的玉带滩。登岸后，我们踏着松软的金黄色沙粒，走向南海海边，眺望广阔无际的南海。目睹波涛汹涌卷起的白色浪花，我们的心潮也随之奔涌，感慨万端。杨牧先生更是感慨万分，连说“有气势，有气势！这才是大海应有的气势！”他目光凝视着由于地心的引力作用，湛蓝色的海水卷起的一波又一波高达一两米的波浪的神情，我猜想，他那诗人特有的的想像之翅，定然有力地张开来，随着起伏的波浪飞向他曾经经历过的飞沙弥漫的瀚海戈壁，凄清冷月，蜇居过的芦苇作顶的地窝子，清灯照壁，苦苦阅读、创作诗歌，任凭思绪飞扬，只有他自己才能到达彼岸的诗意殿堂。这种大落大起，脱胎换骨的炼狱般的生活，终于造就了他的风骨，造就了一个惊世奇崛的诗人杨牧。
也许，这一说法在一些人听起来有点过份，至少有吹嘘之嫌。然而，自杨牧调离新疆赴四川省作家协会至今的20余年中，新疆再没有出现第二个“杨牧”，也没有一位后起之秀超越杨牧。据我所知，新疆诗坛也因此而寂寞了不少，尽管依旧有不少青年才俊在诗歌创作道路上坚辛地跋涉着。
离开玉带滩，驱车到达“海的故事”景区。这里真的是有故事的地方，一木一屋，都有一个传奇的故事，一草一花，都有其独特的芳名，又都能引人好奇，引人入胜，引人无端地升起一阵莫名的乡愁。“老房子”，真的很“老”，木柱木板木窗，都不是新料；室内的桌、凳、椅基本上是沉船之木材制作，看起来古朴厚实，摸起来很有质感，搬动起来分外沉重；木质墙上悬挂的画多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那种。这种佳木花草所营造出来的环境和氛围，即便是再少想像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产生出怀旧的情绪来。
中午，阳光火热，我们伴随着因怀旧而产生的激越心绪和处处新鲜感，来到一片野菠萝树林内。杨牧先生及其夫人都没有听说过野菠萝，更没有见过野菠萝。他二人大为好奇，频频四观野菠萝树上生长、悬垂着的如排球大小的野菠萝，不时举手托起野菠萝照相留念。他们的这种心情和这种心情支配下的笑声笑脸神态和行为，完全不像是一个年届七旬之人，倒像是那些二三十岁浪漫的年轻人的心态和举止。
也许，在这阳光明媚，碧海蓝天和佳木花艳的优雅景色中，杨牧先生心态极好，好到笑声朗朗，中气实足，言谈风趣，妙语如珠。他说风趣之事：一成都人与一重庆人吵架，年轻的成都人说：“格老子，挤啥吗？”年轻的重庆人说：“啷个吗？挤了又咱的。”成都人说：“你有本事敢向前走一步？”重庆人向前走了一步。成都人说：“你有本事再向前走一步？”重庆人两眼冒杀气，拉开打架的势头又向前走了一步。成都人说：“你再走一步？”重庆人紧握拳头，于是又向前走了一步。成都人心虚地说：“格老子，你等着，我去叫我哥哥来。”说完便拨腿而去。听完他绘声绘色地讲完这段以成渝方言讲出的趣事，叫人捧腹大笑。
他讲京剧艺术：我喜爱京剧，收藏了数百段优秀的唱段。因为京剧是中国文化传统的重要表征之一。其实，京剧是由地方戏演变而来，是雅文化在中国文化整体中由逐渐衰落到整合变革的优秀剧种。它从地方戏昆曲脱颖出来后，汲取各种地方戏的精华，其主题、结构、表现手法都精妙绝顶，因而更接近民间趣味。它所表现的剧目，更是人们所熟悉、家喻户晓的诸如《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等历史故事和传奇故事，有很好的民众基础，是“草根” 们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因而，更具有普遍性，更受广大民众的喜爱。
他讲书法艺术：中国书法艺术历史古老悠久，最早可追溯到甲骨文、金文，并由此演变为大篆、小篆、隶书，于东汉、魏晋时定型为草书、楷书、行书。长期以来，中国书法以不同风貌反映出各个时代的精神，已成为世界上唯一的文化瑰宝。中国书法最典型的体现了东方艺术之美，是我国最优秀的文化艺术之一。练习中国书法，不仅是一种艺术修养，而且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养生修德，是我国人民最喜爱的一项艺术活动。他讲时事：神情肃然，“中国不能乱，乱了对老百姓不利”。他讲情感，以自己为例，讲了人们曾经传说他可能婚变的故事，他说：“传说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像我这样饱经风霜的人，怎能经得起折腾？何况我与夫人同甘共苦经许年，情深似海，可以说是 ‘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听完他情真意切的话，心中不禁对他情感如一的品德十分敬佩。
由于他夫妇二人长期相守，风雨同舟 ，不离不弃，品德高尚，忽然想到了西汉时期成都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在我国的西汉时期，司马相如以一曲《凤求凰》的妙曲，赢得了美女卓文君的青睐，双双以爱弃家的故事广为流传。当时卓文君的父亲是巴蜀地区的首富，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而司马相如不过只是一个稍有名气的穷书生。卓文君不以穷富为价值标准，偏偏看中的是司马相如的才华。于是，二人以极大的勇气，冲破世俗的桎梏，为爱而宁可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开了一家小酒馆，当垆卖酒，过着艰苦的生活，不埋怨不气馁，和司马相如相敬如宾，过着优雅的二人世界的生活。其实，在我国历史上，这种以爱为追求的永恒价值准则的故事很多，比如梁鸿和孟光的举案齐眉，刘庭式不弃盲妻，宋弘的糟糠之妻不下堂等等，都是具有良好的德行，也是家庭责任感强的楷模，这与现在那些稍有点地位，多挣了些钱便抛弃发妻另择新欢的行为大相径庭。同时，这种对家庭不负责的不良现象，也是对社会不负责的表现。
“听海吧”，是“大海的故事”中的一个滨海小亭，这里是观南海的最佳位置之一。置身亭边，观南海之辽阔，海天一色，心胸便扩张开来，无际无涯，无论用何数字都无以形容其宽广，此时，我们只能靠自己的想像来完成心灵之旅。凭栏倾听，倾听波涛之怒吼，倾听海风挟涛声而横空宇，倾听心灵与海涛交流而产生的只有自己才能领悟到的共鸣。
凭栏而立的杨牧，凝视着蓝色大海无休止的潮汐运动，如痴如醉，无语自鸣，“这才是海，这才是海！”凝视的目光眺望着南海，南海的远方，远方的海天一线，海天一线外无尽的天宇。这一切都是那么极其的神秘，都是那么充满任由人想像的宏大空间。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痴迷了，也许神飞天外，与天外无尽的事物神交，构思他自己才能读懂的诗韵。
在“海的故事”景区中有一棵树杆根基部长满瘤剌的树，它的枝杆是轮生的，凸生出红白相间的花蕾。我猜测，这棵树可能是木棉树，其花蕾也酷似木棉花。可是，木棉花应该在每年的三四月才开放啊！我很疑惑，联想到万泉河边寒冬时节开放的桂花树，又有些释然了。在海南这零上28度高温条件下，一些植物花卉逆季节生长是完全有可能的，这种现象在人类社会中也是屡见不鲜的。有的人初时不怎样，也难见有什么过人之处，但不定在什么阶段中，其思其才泉涌，成为人们大为惊讶的才俊。这样的人，无论在历史上，抑或是现在，都不乏其例。由此看来，这木棉花逆季节开放也就可以理解了。杨万里有诗说：“姚黄魏紫向谁赊，郁李樱桃也没些。却是南中春色别，满城都是木棉花。”诗中所说的牡丹花与樱桃等花果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按时开放和成熟，而与季节的温度不同而花开果熟时间各有差异。杨万里这样的。大诗人，绝不会就花写花，而是在诗中把牡丹樱桃与南方的木棉花相提并论，就是比喻它们共是世间美好的事物而给人以一种生活美好的启迪。
当我们准备离开“海的故事”景区时，杨牧先生却意犹未尽，一步三回头，连说“这里可以再来，再来可以一杯香茗伴独思，坐一天也可不走了。”
我想，他被这里动静相携，阴阳相合的景致所吸引、所陶醉了！
美，总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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