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卫视的栏目主持人窦文涛,有一次在电视节目中提到,他与港大副教授徐子东两人泡酒吧,品呷美酒,观赏轻歌曼舞。徐对他感叹道:文涛你看,这就是现代的元曲啊!
看着电视里的窦文涛由此大发思古喻今之幽情,我自己也感触良多,不禁眼眶湿润,后脊梁传侵一波冷暖交融。这句话越品越有味道,确实是有生活智慧的人才能说出来。
是啊,天地逆旅,我们匆匆走来,大家都是主动或被动的历史行者。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我小时候看过一册残破的元曲杂剧脚本,是歌颂宋太祖赵匡胤的,有一句颂词令我过目难忘:一条哨棒安天下,打得四百座军州都姓赵!
这样充满雄性魅力的活蹦乱跳的词句,只能产生于海纳百川多民族共处的、气魄恢宏的元大都。
元曲在中国瑰丽的文化元素表中,一直都是与唐诗宋词并列的,代代传承;但是在现今社会,实际上人们日常更加偏好的是阅读唐诗宋词,比如家长会督促孩子背诵唐诗宋词,没见得有谁在家中要求儿童,朗读一段元曲来给客人听听。
唐诗宋词元曲,其中最世俗口语化的、紧贴百姓生活的、距离我们时代最接近的元曲,恰恰被相对轻忽了,其实也确实是被轻估了,这实在是不应该,也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了,类似<天净沙· 秋思 > 那样的个别篇章,像一幅绝世养眼的风景画,更像是一段震撼视觉的电影蒙太奇,浑然天成,我们还是比较熟悉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那位名叫马致远的老祖宗,把区区二十八个方块字,魔幻般的排列组合成如此美轮美奂的汉语词汇,运用之妙,存乎于心;这样发自肺腑相得宜彰的文字,非有灵魂的大修养而不可为。
与此相反,从古至今总是会有写作者好高骛远,不能审视自己的笔力修为,明明写不出挥撒自如的从心灵流淌的文字,偏要硬“努着”写,动辄就把文字摆弄得很隆重,词藻铺排的很大,喜欢以狞态向人;不免流弊于银样蜡枪头,成为立意轻佻的新八股范文。正如周作人在“中国新文学的源流”一文中,对八股文所揭示嘲讽的那样---
中国人读八股文时摇头摆脑,简直和听唱戏时差不多,哼一篇烂如泥的烂时文,何至于如此快乐呢?因为是麻醉于音乐里哩。读到这一股:“天地乃宇宙之乾坤,吾心实中怀之在抱,久矣夫千百年来已非一日矣,溯往事以追维,曷勿考记载而诵诗书之典要,”耳朵里只听得自己琅琅的音调,便有如置身戏馆,完全忘记了这些狗屁不通的文句,只是在抑扬顿挫的歇声中间三魂渺渺七魄茫茫地陶醉着了。
而元曲包括元杂剧,则几乎没有这些窠臼弊端,其中人性化的思想光焰万丈,恣肆汪洋,是一座中国的文学宝库和历史丰碑。我们知道,我国文学古典名著《水浒传》和《三国演义》等等,就深受元杂剧的影响薰陶,承先启后,其作者也正好就是元末明初人。
关汉卿撰的《感天动地窦娥冤》,有这么一段:
〔张驴儿上,云〕
自家张驴儿,可奈那窦娥百般的不肯随顺我;如今那老婆子害病,我讨服毒药与他吃了,药死那老婆子,这小妮子好歹做我的老婆。
〔做行科,云〕
且住,城里人耳目广,口舌多,倘见我讨毒药,可不嚷出事来?我前日看见南门外有个药铺,此处冷静,正好讨药。
〔做到科,叫云〕
太医哥哥,我来讨药的。
〔赛卢医云〕
你讨甚么药?
〔张驴儿云〕
我讨服毒药。
〔赛卢医云〕
谁敢合毒药与你?这厮好大胆也。
〔张驴儿云〕
你真个不肯与我药么?
〔赛卢医云〕
我不与你,你就怎地我?
〔张驴儿做拖卢云〕
好呀,前日谋死蔡婆婆的,不是你来?你说我不认的你哩?我拖你见官去。
〔赛卢医做慌科,云〕
大哥,你放我,有药有药。
〔做与药科,张驴儿云〕
既然有了药,且饶你罢。正是: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以上都是白话文,清楚明了。
忍看这世间轮回,阳光下的罪恶,周而复始在人间世上演,这是真正的悲剧。
人性中的善与恶,原就是自古皆然。
有趣的是,即使只是短短一段文字,我们亦从中看到,元朝时的蒙古大夫就已经不能随便开药给别人,那是要担负很大责任的。可见那时代就已经具有某些现代法制社会的雏形规则了。
大家都来读元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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