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公(十二)作者 田 溪(执笔)王长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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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栋成孟思齐选题策划的长篇历史小说

  第十二章 百里荐贤

  次日上朝,秦穆公即授百里奚为上卿,主持国政。

  百里奚领旨谢恩后,又奏道:“主公隆恩。老叟感激不尽。而老叟之才,远远不如下臣之友蹇叔。请主公任用蹇叔。”

  秦穆公问:“这个蹇叔是何许人也?”

  百里奚回道:“蹇叔之能,下臣万莫能及。我初游于齐,公子无知弑襄公新立为君,悬榜招贤,我本想去应招,是蹇叔拦住了我,说,弑君者无德,天遣人怒,不会长久。果然如他之言,下臣这才避免了无知之祸。后来在周,王子颓想用我为家臣,蹇叔说子颓志大才疏,结交尽是小人,劝我离开他。后来王子颓被诛,我又躲过一祸。我回到虞国,虞公拜我为中大夫,蹇叔又说虞君见识小而刚愎自用,不是有为之主,劝我不要奉事与他。下臣当时穷困潦倒,衣食无着,只好忍辱事奉虞公。后来虞公贪利失国,臣也沦落为奴。下臣两纳蹇叔之谏皆能避祸,只那一次没听劝阻就几乎丧命。可见这个人的大智非常人所能及。:”

  秦穆公问:“蹇叔现在何处?”

  百里奚回道:“现在宋国鹿鸣里。”

  秦穆公大喜,道:“就以贤臣所奏。公子絷!劳累你前往宋国鹿鸣村,请蹇叔入秦拜爵。”

  公子絷领命欲去,百里奚却道:“且慢!”。便从袍袖中取出书信一封,交与公子絷,嘱道:“请将此信交与蹇叔。”公子絷接来告辞。

   宋国距秦千里之遥,偏安一隅,倒也清静。公子絷一行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鹿鸣里,便见此处水青水秀,完全是一幅世外桃园图。正有农人耕田,传来山歌唱道:

  沃土肥田 ,      乐彼家园。

  果菽瓜麦 ,      豆麻怡然。

    堇茶如饴,       甘露清甜……

  公子絷跳下马来,行至耕者面前,躬身施礼道:“老丈见礼了。请问蹇叔家住哪里?”

  耕者向前一指说:“前面竹林深处,左泉右石,有一茅屋便是。”

  公子絷道谢前行,不出二里,果然有一竹林,穿了过去,就见左首有面清沏如镜的山泉,也是走得又急又渴,便与侍人俯身饱饮,也让马儿饮足,又取出皮囊,灌了泉水,带在马上。这才转身,便见右首有一突兀巨石,依水挺立。中间有一茅屋,门前桃红李白,杨柳依依。一条小溪,淙淙流过。小溪之上,搭有小桥,直通屋前。公子絷与侍人牵马而至,一条黑狗飞窜而出,狂吠不至。只听格吱一声,柴扉开处,就有小童出来,喝住了黑狗,问道:“客官是……”

  公子絷施礼答道:“我是专意前来拜访蹇叔先生的。请问您家主人在否?”

  小童没有回答,却偏头好奇地问道:“先生认识家父?”

  公子絷道:“非也。”

  小童有了警惕,说:“怪不得我未见过你。”转身欲走,又回首问道,“你又不认识他,找他何为!”

  公子絷忙说:“在下虽未与蹇先生谋面深交,但却久仰大名。再说,我也是受人之托。”

  小童止步,大声说:“你在骗人!”

  公子鄂然问道:“公子被人骗过?”

  小童愤然说道:“前一向,也有人来到我家,说是慕名求见,受人之托,原是一位小人要家父给他谋利。家父断然拒绝。今天,你又来找!不见不见!”说罢回身掩门。黑狗虽没再吠,只是卧在一旁,恶恨恨地盯着他们。

  公子絷吃了闭门羹,只好坐于竹林边一面石上取帽扇凉。他想,这位蹇叔胸有良谋,却待在深山老林之中,只以山水为伴,却不愿与小人共事。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可见他是个胸有大志绝不苟且贪利之人。此等贤良,我倒要多些耐心。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公子絷与侍人望眼欲穿,就是不见蹇叔踪影。

  柴门一响,小童探头一见,说道:“你们咋还不走!天黑了,这里有虎豹出没。”

  公子絷坦然笑道:“虎豹再恶,不食先生门前之人。公子不通报,在下就与虎豹作伴吧。”

  小童十分诧异,想想便道:“那,就请入门吧。不然,家父回来,又该骂我了。”

  公子絷才要起身,便听有人大声问道:“小弟与何人说话!”公子絷循声看去,见一大汉身材魁梧,背负一只公鹿归来。

  公子絷躬身施礼,道:“在下这厢有礼了”。             

  大汉看他一眼,便将猎物置于地上,回礼问道:“先生何以到此?”

  小童抢着回道:“大哥,此人也说是慕名而至,受人之托。叫我挡在门外。都一整天了,还不走!”

  大汉一愣,问道:“请问先生,找家父有何贵干?”

  公子絷说道:“有位名叫百里奚的大贤托我捎书给令公。”

  大汉忙问:“是百里奚大叔捎信给家父?快快有请。”说着又翻了一眼小童,慎怪道,“只知贪玩,慢待了贵客。看父亲回来怎么收拾你。”

  公子絷忙说:“小公子倒也聪明机警,性情耿直。令人喜欢。”又转身问道,“敢问小公子大名啊?”

  小童说:“小可西乞术。得罪了。”说着拱手一礼。

  公子絷也还一礼,道:“西乞术,难得啊。”

  公子絷交侍人拴了马匹,随之进屋,分宾主坐了。

  公子絷问道:“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大汉答道:“我名丙,字白乙。”

  公子絷再施一礼,说:“久仰久仰!恕在下冒昧。”

  白乙丙说:“先生请稍坐,我父亲一会儿就会回来。”又对西乞术说,“快去炖上鹿肉,招待客人。”

  兄弟二人就到了后屋,忙活去了。

  公子絷就审视起里边,便见床几简朴,十分整洁。墙上挂有弓箭、兽皮等物。便在心里想道,两兄弟喜好打猎,十分精壮。看来也非常人啊。

  就在这时,主人回来了。”

  公子絷紧忙迎出,见是一位花甲之人,虽说精瘦,身子骨却是硬朗,行走起来脚步稳健,双目炯炯有神,就躬身施礼,道:“在下公子絷恭候老丈。”

  西乞术快语说道:“爹!这位客官自早至昏,一直等你。”

  白乙丙白了小弟一眼,对老人说:“爹!这位先生专程捎来百里奚大叔的书信。”说着接过父亲肩上的竹编背篓,放到一边。背篓里尽是草药。

  蹇叔闻言一喜,道:“我那贤弟捎来书信!快快拿来。”

  公子絷取出书信,双手交予蹇叔,说:“请老丈过目。”

  蹇叔启缄观看:“蹇兄台鉴:昔时奚不听兄言,几蹈虞难。亡国为奴,伧慌逃窜。幸有秦君好贤,赎奚于楚,委以为政。奚自量才不如吾兄,谨荐于秦君。秦君求贤若渴,敬命大夫公子絷布币奉迎。万望吾兄毅然出山,与我共济,以酬生平之志。愚弟切盼,翘首以待。”

  蹇叔读罢书信,起身施礼道:“原是秦国公子絷大夫莅临,失敬失敬!”

  公子絷还礼说:“冒昧打扰。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正说着,鹿肉已然炖好,两弟兄大盆小钵端上,放于几案。蹇叔让公子絷上座,公子絷不敢从命,蹇叔只好上坐,公子絷在下首落坐。弟兄俩取次而坐。侍人也入了座。大家边吃边谈。

  公子絷没有再扯相请的话题。他知道,这等大事,老人是要再三思考,才能作答。不好逼得太急,凡事总要给人一个思考的余地。所以,他就另提一个话题,问道:“老丈采得如许草药,想来精于医道?”

  蹇叔笑笑,朗声道:“说不上精道。略懂一二罢了。山野之人,善假天时地利而已。”

  公子絷兴起,说:“新鲜!愿闻其祥。

  蹇叔说:“山中多有宝物。木石药果,皆有其利。我只取草药,为人疗疾。”

  公子絷点头说:“善假物者,工半利成。也就是说,世间事物,亦如人君,应是知人善任?”

  蹇叔笑道:“医家疗疾,调经补虚,是为壮体。依如国家重农重工重商便可富国裕民一般。用药就是调兵遣将,除凶御敌。体壮,疾除,人体方可安泰。国富,兵强,邦国才能昌盛。”

  公子絷大有所悟,说:“老丈数言,就让在下茅塞顿开。秦国还真不能没有你哪。在下恭请老丈入秦,万勿令百里奚大夫与我家主公失望啊。”

  蹇叔叹道:“老夫垂垂老唉!无心再……”

  公子絷再次施礼,道:“辅国不在老迈,有志不在年高。我家主公望君久唉。”

  是夜。公子絷宿于蹇叔家中右舍,心中回响着蹇叔那一翻颇有深意的话语,如雷贯耳,便也感慨良多。便想,真是深山隐孟虎,大海藏蛟龙呀。这个蹇叔,实在是不可多得。我一定要为主公把他请回去。

  而在左舍,蹇叔在昏暗的灯光下走来走去,又拿起百里奚的书信看了又看,自言自语说:“井伯啊井伯,你这是叫老夫为难呀。”井伯是百里奚的字。

  翌日,就在舍内客厅,蹇叔与公子絷又接上昨天的话题说道起来了。

  蹇叔说:“老夫厌倦了尘世的你争我夺,无意为仕。还望公子絷大夫代我谢过秦君。”

  公子絷道:“如此,百里奚恐怕也会难酬大志。”

  蹇叔说:“我那贤弟怀才不遇,受尽坎坷,好不容易才遇见明主,尽当展其大才。我与他修书一封,表明心意,让他安心奉君,帮助秦国成就大业就是。”

  公子絷便道:“先生是治国良才,终老山林,好似草药不能疗疾,世间岂不多了病患之人!请先生三思”

  蹇叔思虑半晌后说:“也罢!老夫就屈意从命了。”

  公子絷施礼谢道:“我代我家主公与百里奚大夫谢过先生。公子白乙丙有勇有谋,小公子西乞术也不同寻常,一并同至秦邦,他日定会成就大业。”

  蹇叔说:“大小子犹可。小儿冥玩不化,就喜掂枪弄棒,成天疯野。”

  西乞术却说:“爹爹不是常说,男儿在世,就该建功立业。我常随大哥进山打猎,也学了些功夫。孩儿就是一棵草药,只要用准了地方,还能除凶祛病哩。”

  公子絷闻听此言,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说道:“小公子人小志大,定成大器。”

  白乙丙也说:“爹!就带上小弟好了。不然,让他一个人在家,无人管束,不定会成为乡里一大祸害哩”

  蹇叔只好点头。公子絷长长吐了口气,终于将紧悬的心放在了肚子里。

  蹇叔坐车,公子絷骑马,与两位公子及其侍人一并向西行进。

  半月后,公子絷与蹇叔一行来到秦国。

  秦穆公大喜,对百里奚说:“甚好,贤公就随寡人速去迎接。”

  秦穆公与百里奚乘车出了城门,东行至岐阳,躬身迎接蹇叔他们一行。休息几日后,秦穆公便与骞叔相谈,百里奚陪同。

  秦穆公说:“百里大夫数荐先生之能,今能得先生佐之,是天助我也!请先生赐教,寡人何以强秦?”

  蹇叔道:“秦在西方,邻于戎狄,地险而兵强,进足以战,退足以守。所以不列中华者,威法不及是根本原因。”

  秦穆公问:“威与法哪个更重要呢?”

  蹇叔说:“法为本,威济之。法而不威,其国外削;威而不法,其民内溃。”

  秦穆公又问:“寡人欲布法而立威,该怎么去做呢?”

  蹇叔说:“秦人与戎狄杂居,虽有骑射之能,也有荒蛮之性。民不习礼教,不明贵贱。应该先行教化而后实行刑罚。只有给以恩惠才知道感激,实行刑罚才知道惧怕。恩威并重,国君才有权威号令天下。”

  秦穆公点头。再问:“照先生的话去做,是不是就可以得天下了?”

  蹇叔侃侃而说:“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此乃先贤姜太公之治国方略。”

  秦穆公似有所悟,口中念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仁德共济,天下归之!好!”           

  蹇叔又说:“欲得天下者,定要戒贪、戒忿、戒急。贪则多失,忿则多难,急则多蹶。”

  秦穆公将身子靠前,唯恐听漏了一个字。他又问:“以秦国目下之情势,寡人该怎么做呢?”

  蹇叔道:“秦国以雍城之固,东出崤山可图中原,西去陇山可荡戎狄。形胜冲要,易守难攻。今齐国国君已年迈,霸业将衰,晋国是秦国图进中原的主要障碍,既要友之,又要限之,克制其坐大。君应善抚民众,征服诸戎,敛西方兵力对付中原。”

  秦穆公一手挽住蹇叔,一手挽住百里奚,乐不自禁,道:“寡人得二老,真是秦国之幸!寡人之幸也。”

  翌日上朝。秦穆公左侧百里奚,右侧蹇叔,自居中央。他面带喜色,神情更是爽朗。他扫视下方,但见朝臣列班,济济一堂。俱皆庄严肃穆,人气颇旺。

  秦穆公扫视一圈,说道:“我大秦自西陲征战,佐天子封得岐丰之地。真是日日坎坷,步步艰难。天助寡人,赐一百里奚,教寡人足粟,得一公孙枝,叫寡人强兵,实乃富国定邦之策。今有蹇叔再教寡人施仁布德,是乃秦得天下之策。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寡人要与天下人共享天下之利,同驱天下之害。”

  众臣们神情振奋,热血沸腾。片刻的宁静,突然暴发出异口同声地呼喊:“共享天下之利,同驱天下之害!主公圣明!”

  秦穆公站起来,也是振非常。他再次扫视了众臣一眼,这才一字一顿地宣布道:“秦得百里奚、蹇叔公孙枝,如得三宝。寡人封蹇叔为右大夫,百里奚为左大夫,位皆上卿。”

  蹇叔、百里奚连忙起身还礼:“下臣甘愿效力!”

  接下来的日子,蹇叔百里奚共同署理朝政,公孙枝就去军武场上任,带去蹇叔的两个儿子也相随前往,专事军武训练。公子絷自领雍城禁军,日夜值守。各项朝政,自是井井有条。雍城各业,更是热火朝天,蒸蒸日上。

  秦穆公与公子絷、百里奚、蹇叔、内史廖、等大臣在城中巡视一遍,但见守城兵勇,一个个持械尽职,无不雄勇。守城官参拜后退步听命。秦穆公自顾与诸臣边查边说。

  秦穆公说:“自我先祖建国以来,得岐西沃土,收先周遗民,农耕,工役,市商,俱皆兴业,成为我秦国强国之基。这是个很好的开端啊!”

  内史廖:“岐丰之地其田上上,而更重要的是周人具有先进的农耕技能和经验。民间有诗曰‘终南何有?有祀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这也告诫我们收周遗民必须接受其技能和教化。”

  蹇叔抚须说:“取砺取锻,使用锐器。周人后稷教民嫁樯,稷之均始作农耕,始有耒耜。然俱皆人力而为,费时费力,延误时日。因此还须养牛、养马,以助农耕。要授民以技,还要颁以律令保护耕畜。”

  百里奚道:“天子所赐秦国土地,要有一种新的办法让人人有田耕,个个有地种。依臣之见,把土地按上、中、下三等分配与民的办法就很好。同时采取爰土易居,三年一易田,肥饶的土地耕者不得独乐,贫瘠的土地耕者也不至独苦。彻田为赋以为国用。这些屯田者平时为民,战时打仗,也可广开兵源。”

  秦穆公连声说:“好,好!今日所议之事,让史官载于册籍。以后,秦人要去除嚣蛮之气,不仅效仿周人技能,公卿大夫和子弟更要诵习周人的《诗》《书》《礼》《乐》等典籍。”

  秦穆公指着雍城内说:“秦之强盛赖以雍城之固。左宗庙,右社稷,中间的雍太寝要效仿天子五门高大巍峨。寡人立志昌大秦国,让子子孙孙饮马于河。”

  忽然来人禀报:“近日雍河渡过许多难民,四散逃亡。”

  秦穆公一惊,便对蹇叔与百里奚说:“两位爱卿回宫理事。寡人就与内史瘳察看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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